夜已深,夏无双刚带上门出去,上官清琳跟着就醒了。
说来也奇怪,在她一直养在深闺的前24年,上官清琳也算得上是个十分独立的女孩子。别人哭着闹着要挤在爸爸妈妈中间的时候,她已经适应了入夜就爬上自己小床的节奏。不需要任何人讲故事,她的床头只需要一台橘黄色的小灯就好,八岁之前,可能她还要看着童话书入睡;八岁之后,总能自己找到有趣的事情去想一想,她不是个闲的住的人,至少思想上闲不住。外婆的小秘密,在她小脑袋里推演无数次,乐此不疲,困了就自己睡。
其实她是个可以很独立的人,像这种晚上,不会因为阿猫阿狗随意醒来。
夏无双下床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只是,她只能闭着眼,安静让他出门。因为男人总是有需要撇下自己女人去做的事情,她没经历过,书里却有。男人的铁马冰河,男人的马革裹尸,哪一件都是只有男人才能做的事情。
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上官清琳从尘封已久的行李中拿出小橘灯插上电,久违的橘黄色灯光在床头边亮起来,微微像孩提时候,她曾经这么翘首以盼,期待听见大门吱呀打开的声音,还有皮鞋小心翼翼踩在客厅里的声音,那是父亲回来了。虽然她从未出去迎接过,心里的喜悦跃然纸上。不对,是整个夜色。
她穿着蓝色雕花天鹅绒的睡衣,这种料子,乃是漳绒明代时传入江宁织造府后来才有的,本来就是古时候士大夫阶层、或者王宫贵胄家族女子的专享,此刻穿在上官清琳身上,自有一种出尘的气质。
她的一双素手放在被子外面,胸前挺翘的雪白若隐若现,手里捧着的是《资治通鉴》,真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存在。
这种气质并非雍雍华贵,却同样有一种贵不可言的味道。她本是江南烟雨润色的儿女,恰好又生在书香之家,难怪从小带大,身边人总觉得她高傲,其实是这世上的很多人,配不上她的气质而已。夏无双并非配得上,而是因为他这种男人,在城市里风度翩翩、却又强硬在卑微的世道里不认命,面子上是被国家教育出来的青年才俊、骨子里是穷山恶水的刁民。
这世上的淑女,注定对刁民抵抗力要差一些,特别是像夏无双这样的胆大包天的刁民。
上官清琳只是随手拿了一本书,其实倒没有看书里的内容,而是一直盯着两张纸条。一个是夏无双以楷书写的“大男人要去拯救世界,我的姑娘才能安眠”,她先看这张,莞尔一笑,道:“你不是自诩天下间最有才的文青么,给自己心上人的留书,一点诗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