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婕说“这就是个骗局”时,翟丹还在研究水盂的断茬口。
他一边看,一边问张婕:“你们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被骗的?”
“昨天晚上。”
“我们那个买家客户,是研究瓷水盂的行家,他看了这个东西后,说我们可能遇上碰瓷的高手了。”
一般意义上的碰瓷,都是用心不良的人,拿着一件瓷器故意在人前弄碎,或引诱人碰碎,然后诬赖靠近瓷器的人,讹诈一些钱。
“碰瓷高手?”翟丹对这些个也是第一次听说。
见翟丹不明白什么叫“碰瓷高手”,张婕只好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昨晚我们的那个客户说,最高端的碰瓷手法,是专门用来骗古玩寄卖店老板的。他给你一个完好无损的瓷器,等你接手确认后,会在规定时间内,瓷器自动断裂,掉下一块来,然后物主找上门来,要古玩店老板赔偿。”
“因为开古玩店的老板,都有一定的鉴赏能力,更有一定的财力,所以坑古玩店,一次可以敲诈一大笔钱。我们家运气不好,居然遇上这种人了。”
张晓明耷拉着脑袋说:“据说这种碰瓷术专骗行家和古董鉴定高手,是从民国年开始流行的,但四五十年前已经绝迹,我们的客户也只是听说没见过,没想到现在居然重现江湖了。”
翟丹看了半天手里的瓷器,问道:“你们店里有放大镜吗?给我一个。”
“稍等。”
张晓明动作很快,从柜台下面摸出一个放大镜递给翟丹。
接过放大镜,翟丹继续仔细观察。
“你在看什么?”张婕问他。
“这种断茬口,对方处理技术的很好,就是拿去鉴定,可以判定为自然摔坏,也可以判定为是涂胶后,胶失效,自动松开脱落。”
“那就是说,我们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摆脱责任机会?”
张婕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但东西是在你们这里保管期间脱落的,协议上明确写着完好。人家可以说:茬口上的胶,是你们自己涂的。一口咬定是你们把东西摔破后,为了掩饰,又涂上胶粘合,结果没粘结实又脱落了。责任怎么都能推在你们头上的。”
翟丹又开始给张家姐弟泼冷水。
“都是我不好,接收的时候,看得不仔细。被人钻了空子,给店里造成那么大的损失。每次我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晓明开始自责。
说着说着,他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这也不能怪你!”
翟丹抬起头来说。
“不怪我,那又是谁的责任?”
翟丹发现,对方这种断面边缘外表面处理,做的极为精致,肉眼看上去,表面和其他部位基本就像是一体,很难看出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细微破绽,就是比其他部位有稍稍鼓起来,鼓起来的这一点太小,容易忽视,用手指摩挲上去,手指都不一定能感触出来那种轻微的凸起。
没防备的行家,都会以为这是烧制时,一丁点表面鼓起的突凸,绝对不会想到:这细微的凸起下面,会是抹了胶的断裂口。
“我看你们的协议上还有两个市场上中间人的鉴定签名。这两个中间人应该没有问题吧?”
张晓明回答:“这两个中间人是我们市场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都熟。平时为人挺公正的,应该不会帮着那个外来的收藏家骗我们。”
翟丹连连摇头。
“那更糟!如果和那个收藏家不是一伙的,这就说明:连业务纯熟的中间人,都被此种造假手法给骗过了。老手都看走了眼,别说你张晓明了。能做出这种工艺的人,不简单啊!”
翟丹感叹。
有这么好的修复技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再一想:这断面上涂的是一种什么粘合胶?竟然如此诡异,可以在控制的时间内,自动断裂开来。想想都有点毛骨悚然。
他突然感觉:这回遇上一个技术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高手。
自己最得意的拼接修复技术,比起那个高手来,居然还差一大截。
大概只有胡老师前几年巅峰时期的技术,才能盖过对方。
可惜最近胡老师年老体衰,状态下降的厉害,似乎实际动手的水平还不如自己。
“那个姓李的收藏家长的什么样?男的女的?多大岁数?家住哪里?”
翟丹一连串蹦出很多问题。
石一波在旁边答道:“长的很慈眉善目,男的,大概四五十岁,家住哪里不知道,是瘦猴和黄毛介绍来的。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瘦猴和黄毛在哪里?”
“自从出事后,我再也找不到他俩了。”
石一波有点沮丧的说。
他已经明白:自己被骗了。还为骗子当了帮凶。
石一波握紧粗壮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