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车了,那边的老兄弟都已经换了那套自己做的,就结婚穿过一次的西装换上,却还不搭调的穿着解放胶鞋,怕皮鞋弄脏了被人笑话。
老头子有样学样的飞快修理了自己的头发,然后进了厕所,换上他那套行头,靠着现在勉强收拾出来的一点所谓“人样”,借了一点发胶喷好了。
别人都是有娘的地方都叫家,到了老头子这,有闺女的地方,才都叫家。
对了,这么多年了,闺女没被傻小子拐跑吧?
他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假笑,拿着钱夹夹下了火车。
那边穿着西装还打着红色领带的老兄弟,和大城市格格不入,他既不像个售楼的,又不像个卖保险的,一脸的憔悴和畏缩的眼神把他出卖了个干净。
他一转头就找不见刚才帮忙的老哥了,虽然老头子就在他旁边,他还是没能认出来,挤着人群,往前去了。
他后面的老头子叹了口气,萍水相逢,不过尔尔。
不过他倒是和南城时尚的人群极为合拍,浅卡其色的小脚背带西裤,还是绒面带褶的,搭上深灰色亚麻质地的,亮面圆领的衬衫,再踩着一双高帮马丁靴,鬓角纯白而额顶黑亮,挺直了背扯平了褶子,虽然眼角嘴角还是留下了一些细纹,却还是一个帅气的半熟男。
看看表,刚好是上班时间,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喂,您好,是嘉怡广告公司吗?”
同样不解的还有远在他们出发地的老头子。
——太多年没和盛爻他们联系,上一次,还是盛爻刚在夜行者晋级自由身,何欢进了嘉怡广告公司,他在自以为不怎么漫长的失踪里打了一个电话,没等盛爻来得及问清他在哪,他就飞快的挂了电话。
后来何欢改名他不知道,盛爻满世界找他略有耳闻,但是最后一样材料近在手边,狠了狠心,他又扎进了茫茫的林海雪原当中。
老头子没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厕所里,刚刚的那个男人,已经换下了他有些土气的西装,撕掉了脸上的头套,接起了电话。
“您好,欢迎致电嘉怡广告公司,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哟,现在接线员还有小伙子啊,那个,你们那是不是有个叫何欢的?”
“对对对,您找我们何经理,有什么事吗?”
“我是她……叔叔,刚回国,想来看看她。”
“哦哦,那我等一下把她的地址发给您,好吗?”
“谢谢。”
一晃这么多年,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都长得这么大了,老头子有些感慨。
他恍惚记得,她小时候洋娃娃一样。
胖嘟嘟的,还有些婴儿肥,裙子和唐朝的公主制式相似,却略有不同。
——那是特意为她做的,首席卦师的礼服,虽然被逐出了师门,老头子却还是认得的。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样的事,等一大一小赶到山下的时候,就只剩下满山的焦土。
老头子的半个师傅陈先生,手里抱着小小的邦妮,还有一具白布包着的尸体。
人事无偿,聚散有时。
然而冥冥中,倒好像真有一只叫做命运的大手,安排好了所有的离合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