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平康坊才待了几天?”
“夏老大,我真不骗你!她冲我一笑感觉魂都要被勾走了,那个腰细地呀,那头发亮又黑又亮……”
“行了行了,我和你去看看吧。”夏云清毕竟免不了少年心性,听李林甫这么一说也有了兴趣。“嗨,李林甫你先擦一下嘴,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夏云清跟着李林甫七拐八拐,很快就来到了平康坊附近。要说这平康坊可谓是长安城内一百零八坊中最为声名远扬的。平康坊位于皇城东南,紧挨着繁华的东市,是大唐,乃至是整个东土大陆最繁华的娱乐场所,这里有青楼赌场、有美酒佳酿、有才子玉人,在这里上至朝中权臣新贵,下至行夫走卒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纵情之处,李林甫正是在其中一个青楼里找了一份跑腿的活计。
当夏云清和李林甫来到那个小路口时,已经聚起了不少人。此刻正值一曲终了,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片喝彩声。更有人建议他们去平康坊找个场所演奏,一定会赚的盆满钵满,然而这好心的建议却被一个醇厚低沉的男子声音婉拒了:“高某不喜欢乌烟瘴气的环境和那些颐指气使的显贵,还是在这里感觉更舒适。”
“夏老大,快来这里!”李林甫已经爬上了一个墙头,朝着夏云清使劲挥手。夏云清轻轻一跃便跨上了墙头,终于看清楚了人群中那对卖艺师徒的长相。
刚刚说话的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他长长的脸上挂了一对小眼睛,高耸上扬的眉毛,一头灰白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肩上。只见他惬意地盘坐在路边一块大青石上,怀抱着一个形状古怪的弦乐器,正在面带微笑轻柔地调拨着,显然刚刚的乐曲就是由他弹奏。然而,在看见中年人身边那个亭亭而立的少女后,夏云清的目光便被彻底吸住不动了!
少女一身素色长裙,显得格外纤细窈窕。微卷黑亮的长发简单扎着,直接垂到了杨柳般的腰肢。光洁如玉的瓜子脸上,是入鬓的柳叶眉和漂亮的杏仁眼。刚刚那阵悦耳动听的歌声,正是从她那小巧鼻子下的樱桃小嘴中唱出。
而此刻夏云清的脑海里却完全是一片空白,只是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人群中的少女,少女似乎像是察觉到来自夏云清那炽热的视线一般,居然心有灵犀地转过了头,朝着夏云清眨巴了一下眼睛。那一瞬间夏云清感觉周围那些嘈杂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内飞快的心跳声,以及鼻腔内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灵魂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
她开口了,对,她又开口唱歌了!
夏云清凝神倾听,不想放过她唱出的每一个词,师徒俩似乎是响应了观众们的呼声,这次弹唱了一段歌颂边关将士的歌曲: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铿锵激昂的旋律,让人感觉仿佛铁马冰河就在眼前一般,围观的众人也被这壮烈气氛所感染,最后两句更是跟着少女齐声歌唱,墙头的夏云清也不自主地打起了节拍!是啊,长城不仅仅是大唐的屏障,更是大唐的精神支柱啊!
一曲唱罢,夏云清和在场所有人一样,忍不住微微闭眼深呼吸,回味着刚才的激荡和昂扬,然而这和谐的气氛却便被一声冷哼声所破坏:
“哼!龟缩在高墙里的,连都护府都丢了的人,也能算英雄?!”这是一个尖锐的声音,带着生硬的吐字。
骤然听到这种荒谬狂悖的言论,夏云清猛地转过头,一个身着异邦服饰的矮小男子缓缓走进了他的视线里——尖脑袋酒糟鼻宽下巴,眯着一双细长的小眼睛,人中处还留了一撮小胡子,他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盘成了一个发髻样式。来者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激起了众怒,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夏老大,看这厮的这打扮像是从扶桑来的!奶奶的,好大的口气!”身后的李林甫压低了声音说道。
似乎是来自扶桑的异邦男子并不是孤身一人,在他身后还有几个身着官服的汉子,在长安街坊摸爬滚打多年的夏云清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心中虽然恼怒无比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然而男子接下来的行为,却让这个热血少年再也按捺不住了!
原来异邦男子的目光在扫到唱歌的少女时,方才那倨傲嚣张的表情瞬间呆住了,迅速切换到炽热而又贪婪。只见他大步向前,朝着少女深鞠一躬后说道:“啊!这位美丽的少女,我被你那动人的歌声吸引而来。我,志村菊次郎,扶桑国遣唐使节团副团长,能否有幸邀请你光临我们下榻之处,为我们再演唱一段,也好让我们这些身处化外之地的人,也能欣赏到东土大陆无与伦比的艺术!”言罢他还俯身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使节大人的美意我们师徒心领了。奈何吾等乡野鄙人不懂规矩。况且我们弹唱的也尽是些粗烂调子,为大使们表演实在是有辱我东土。”盘腿而坐的中年乐师回应道,同时开始收拾乐器,准备带上徒儿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两位且慢,我们大使团还能……”志村菊次郎没想到吃了个软钉子,赶忙又向前踏出一步,甚至伸手想去探少女那莲藕般白嫩的胳膊,结果被一旁快速探出的一只手臂给牢牢钳制住了!
手臂的主人,正是满脸怒容的夏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