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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进,山门殿。
贾琏停下脚步,望着殿前对联,郑重念道:
“阴报阳报,迟报速报,终须有报;
天知地知,人知鬼知,何谓无知。
好联!”
第二进,四值曹公殿。
贾琏又停住,念对联:
“尔欺尔,我岂欺尔;
人负人,天岂负人。
妙哉!”
第三进,审事厅。
“任凭你无法无天,到此间孽镜台前还有胆否?
须知我能宽能恕,何不把屠刀放下回转头来。”
第四进,城隍殿。
“人间私语,天闻若雷;
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哎呀,我竟不知城隍庙的对联竟如此精辟!直指人心呐!”
这些对联,俱是黑木底板,血红大字,如欲滴的人血一般,刺人眼目。
不少人看得心中发颤,个个觉得心口发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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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棚就搭在了城隍殿的这一进院子里。
中殿供奉城隍,东西配殿供奉十殿阎罗,东西两廊……
“二爷,宴席已在两边廊下设好,恭请各位入席。”
兴儿此时死死板着一张秀气的小刀条子脸儿,上来打千的时候,一举一动都规矩得堪称典范,就是有点僵硬。
众人朝东西两廊一瞧,果然摆着十桌席面。
没人在意席面上到底摆的什么吃食,因为紧挨着那席面旁的木栅栏里,全是泥塑的十八层地狱:舂臼地狱、石磨地狱、刀锯地狱、石压地狱、油锅地狱……刀山、油锅、斧钺、炮烙,种种恐怖无比的刑法俱备。
塑得栩栩如生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各种狰狞小鬼,将各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贪财、杀生、淫恶之辈,脖子上挂了罪名签,按着头,扳着脚,往磨盘里塞,往油锅里按……
人往旁边一站,就觉得阴风惨惨,鬼气森森,更别提要坐在旁边吃酒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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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心中无鬼,看那帮盐商个个变了脸色,只有甄桓强作坦然,不免心中暗笑,却故意板着脸相让。
看众人心惊胆战纷纷入席,贾琏神情陡然一变,立时春风满面,轻松笑道:
“日前承蒙八位盐商巨富抬爱,请在下见识了一番‘烧尾宴’,委实是叫在下大开眼界。
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在下还席,更有甄大人和林大人都赏光前来,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只是在下没有各位财大气粗,不过图的是个心诚,所以也选了这么个心诚则灵的地方。
来来来,咱们举杯,请城隍老爷作证,看看在下这心诚不诚。”
众人也分辨不出这话里到底是何滋味,只都随着举杯,正要说些客套话暖暖场。
贾琏又一挥手:
“奏乐啊,这干巴巴的,如何吃酒?我又请不起几十个顶尖瘦马。”
一旁的几个乐手听得吩咐,赶忙吹拉弹唱起来,歌词却是贾琏事先写来的: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歌声悲凉怆楚,仿佛挽歌一般,听得一众人等连寒毛都倒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