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成年的皇长子刘肥,也早在太祖高皇帝建立汉室的当年,就被封为了齐王。”
“无奈之下,太祖高皇帝最终,采纳了辟阳侯审食其的建议,将代顷王刘喜的长子刘鼻,封为了吴王,统辖吴地的三个郡,足足五十三座城。”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终于从‘丞相对天象异常发表看法’的惊骇之中缓过神;
稍一回味申屠嘉这一番话语,殿内众人的面容,便纷纷有些精彩了起来。
“封刘鼻为吴王······”
“——居然是辟阳侯审食其的提议?”
“这·········”
一时间,殿内众人望向彼此的目光中,竟纷纷带上了一抹骇然之色。
辟阳侯审食其,那是什么人?
吕太后身边的头号奸佞!
时至今日,坊间甚至都还有一些关于审食其,与吕太后之间的‘秘幸’在流传。
当年,先帝从代地到长安继承皇位,便召唯一在世的弟弟——淮南王刘长到长安;
结果刘长到了长安,一言不合就将辟阳侯审食其,锤杀在了自家府邸外的大街之上!
结果怎么样?
——没怎么样!
对于刘长锤杀审食其的举动,朝野内外非但没有人觉得不对,反倒有不少人称赞刘长说,这是在为民除害!
便是先帝刘恒,也只是简单地责问了刘长几句,却并没有多做追究。
合着刘鼻被封为吴王,就是审食其的建议?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赶忙挺直腰杆,纷纷将专注的目光,投降殿中央的丞相申屠嘉。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申屠嘉接下来的话语,比先前那句‘审食其推举刘鼻为吴王’,都还要来的更加劲爆······
“封刘鼻为吴王之时,太祖高皇帝,曾经让人为刘鼻相面;”
“不料那相面的人,被刘鼻提前收买,并没有在太祖高皇帝面前说实话。”
“到刘鼻正式受封为吴王之后,太祖高皇帝身边,才有一个擅长相面的人告诉太祖高皇帝:刘鼻的面向,是必将会造反的人,才会有的虎狼之相!”
轰!
!
申屠嘉一言基础,宣室殿内,满堂皆惊!
便是御榻上的天子启,眉宇间也不由流露出些许骇然,以及些许审视。
“居然是这样?!”
“太祖高皇帝既然知道了此事,又为何要封刘鼻为吴王呢?”
许是听闻耳边传来的疑问,申屠嘉也并没有停太久,便继续道:“听到那个擅长相面的人,说刘鼻是造反的面相,太祖高皇帝非常后悔;”
“但敕封的诏书已经发出,王印也已经交到了刘鼻手中,想要追回,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太祖高皇帝将刘鼻叫到身边,问道:汉五十年之后,我汉家的东南方向,会有人起兵作乱,难道是你吗?”
“刘鼻不答,太祖高皇帝便又道:天下同姓的人,都是一家人;你是刘氏宗亲,和所有刘氏都是亲人。”
“如果到了汉五十年后,你还活着,皇帝也还是刘氏,那就不要造反了······”
随着申屠嘉逐渐哀沉的语调落下,殿内的朝臣百官,早已是瞠目结舌。
对于这段往事的真实性,却根本没有任何人去质疑。
——太祖高皇帝之时,申屠嘉,恰恰就是太祖高皇帝身边的亲卫!
到刘鼻获封为吴王,时为淮阳郡守的申屠嘉,也恰恰正跟随在太祖高皇帝身边,平定淮南王英布的叛乱!
时间、人物都对的上,那话语的真实性,就没有必要再去怀疑了。
原因很简单:申屠嘉,是当朝丞相。
当朝丞相,是不会当着公卿百官的面,对天子说谎的······
“嘶”
“汉五十年之后,东南发生叛乱······”
想到这里,殿内众人当中,反应快的那几个人,已经开始掰着手指算了起来。
太祖高皇帝十二年,孝惠皇帝七年,吕太后掌政八年,先太宗孝文皇帝二十三年······
加在一起,正好五十年!
换而言之······
“太祖高皇帝的预言,是汉五十年之后,东南方向发生叛乱······”
“而陛下,又是汉五十年,先太宗孝文皇帝驾崩后,继承的皇位·········”
如是想着,殿内众人便悄然侧过头,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了御榻上的天子启。
——太祖高皇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天子启登基之后,东南方向,必定会发生叛乱!
而且吴王刘鼻的‘造反者专有面相’,也同样是太祖高皇帝最先看出!
再加上眼下,这天火播洛阳,烧尽洛阳东宫······
“难道,这段时间的异常天象,真的是上苍在提醒朕:吴王刘鼻,打算祸乱我汉家了吗?”
静默之中,天子启低沉的询问声响起,惹得殿内众人齐齐一抬头;
便见宣室殿正中央,丞相申屠嘉缓缓直起身,对天子启再拜。
“上苍的示警,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陛下在太庙反省,却引来愈发勐烈的异常天象;”
“——这恰恰是上苍在告诉陛下:异常的天象,不是因为陛下的过错!”
“这是上苍在告诉陛下,不要再在太庙反省了,赶快回到未央宫,将吴王刘鼻的阴谋提前扼杀!”
“若不然,等吴王刘鼻真的起兵作乱,就必然会为天下,带来难以想象的巨大灾难呐······”
随着申屠嘉铿锵有力的话语声,天子启的面容之上,也不由涌上真正孤疑之色。
见此,殿内朝臣百官也终于不再犹豫,次序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殿中央。
各自在申屠嘉身后找好位置,便对天子启齐身一拜!
“臣等,昧死百拜”
“臣等皆认为,丞相所言甚是;”
“恳请陛下,遵从上苍的指示,将吴王贼子的阴谋,提前扼杀······”
一声整齐的禀奏声,却引得天子启愈发迟疑起来;
面带纠结的思虑良久,终还是见天子启摇头叹息着,从御榻上站起身。
“吴王刘鼻,是我刘氏宗亲的长者;”
“就算有过错,朕作为晚辈,不好太过严苛。”
“但上苍有这样的警示,朕,也不能没有举措······”
“嗯······”
“——那就按照先前,内史晁错的提议,削夺吴国的会稽、豫章两郡,以作为惩戒吧。”
“只要吴王愿意悔改,这削夺的两个郡,便可以重新划入吴国的封土。”
听闻刘启此言,殿内朝臣百官面色一滞,望向左右的目光中,都带上了些许古怪。
——哈?
这天有异象,咋又扯到削藩策了?
就在众人都忙着左顾右盼,试图从身边的同袍那里,看出些许答桉时,却根本没有人发现:御榻上的天子启,朝丞相申屠嘉,递去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而后,便是申屠嘉铿锵有力的应答声,在宣室殿内响起…
“臣等,谨遵陛下诏谕!
!”
见申屠嘉出声应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也只跟跟着申屠嘉,对御榻上的天子启沉沉一拜。
“臣等,谨遵陛下诏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