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古井无波的发出一问,薄太皇太后那锐利的目光,只死死锁定在刘启隐有些惊慌的面容之上;
片刻之后,才见薄氏将目光移开,轻咳两声,又朝刘启的身侧稍一摆头。
“既然已经贵为天子,让旁人责打,便不妥当了;”
“皇帝,还是自己动手吧。”
闻言,刘启缓缓侧过头,就见身旁不远处的地上,静静躺着一支陈旧的竹制戒尺。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刘启便上前拿起那支戒尺,然后又回到殿中央跪下身来,用戒尺一下下拍打在自己的手心之上。
啪,
啪;
啪。
极具规律的拍打声,让人听了,都不免觉得似是听到了音律;
但若是知道这拍打声,竟然是天子刘启在‘体罚’自己,那恐怕没有任何人,敢欣赏着曼妙的音律。
过了不知多久,待刘启手心已是赤红,额角也冷汗遍布,薄太皇太后那清冷的声线,才再次响起。
“太庙的墙,可补上了?”
刘启不语,只沉沉一点头;
“凿墙之人呢?”
刘启再一点头。
到这时,薄太后面上清冷之色,才再次被平日里,那木然无神的黯淡所取代;
似是极为疲惫的长叹口气,又缓缓在榻上平躺下身,薄太后对刘启的说教,却也并没有宣告结束。
“当年那件事之后,阿启,长进了很多;”
“但在继位之后,皇帝,却太过着重于权谋了······”
“——身为子孙,损毁先祖之庙,惊扰先祖之灵;”
“——身为天子,不思堂堂正正,反整日里操弄权术,尽执阴谋诡计、旁门左道。”
“可曾想过这件事,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说到这里,薄太后仍是虚弱的平躺在榻上,只稍睁开眼,微微侧过头。
“如今长安街头传言:内史晁错,凿了太庙的外墙;”
“这流言蜚语出了长安,恐怕就会变成‘凿了太庙的庙墙’。”
“等出了关中,过了梁国,再传到吴、楚······”
“——若贼以‘帝掘太上皇陵’起事,皇帝,又该如何应对?”
“冒着这样的风险,就为了让申屠嘉知难而退?”
“就为了让申屠嘉知道,皇帝为了《削藩策》,可以连先祖之庙都不顾?”
“万一申屠嘉没有知难而退,甚至直接气死在丞相任上······”
说到最后,薄太后只悄然止住话头,神情阴森的稍撑起身;
望向刘启的目光,更是带上了肉眼可见的讥讽。
“皇帝,打的是这个主意吧?”
“凿开太庙的墙,冒着被天下万夫所指的风险,就只是为了看看申屠嘉,会不会被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