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虽换了外面的壳子,6家却还在,6家众人却还都在。
还是那个6家。
前生种种,已如隔世,似乎都未曾生过一般。
好似一场浑浑噩噩的大梦,梦里藏着污垢与血腥,雾气缭绕的,被风一吹,就轻轻地散了。
只除了她自己。
曾经容色名动北平的艳|妓,姿色明丽,腰肢柔软,身段妖娆。
一管清泠泠的嗓音,吐气如兰,如雪莲般高洁,让人浑然忘了她低贱的身份,高贵中吐露着风情,不知勾了多少上层名流男士的心。
宛若一支灼灼盛开的桃花。
这朵桃花开了几年,却最终在最好的年纪,被专做扇子的北平大商人6昉采撷了回去。
6家的扇子驰名中外,扇骨顺滑流畅,排列整齐,扇面精巧,绘着各式各样或华丽或简约的图案,美轮美奂,看着格外的精致。
6昉凭着扇子在北平站稳了脚跟,但他虽家赀万贯,地位卓然,在北平城中颇有脸面,却是新丧继妻,又已年过而立。
一个死了两任妻子的鳏夫,实在算不得良配。
尽管如此,若非民国初立,世道变了,国人讲究平等自由;若非6昉怜惜爱敬她,一再坚持,口口声声要娶她,她一个抛头露面的妓家女,想要嫁入家族生意庞大、地位蒸蒸日上的6家,又谈何容易?
6老夫人不满意,袁氏敬而远之,6府的下人也都看人下菜碟,专对付她这个妓家女出身的大夫人。
也就只有6昉,迷恋着她,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
“这般的美貌,美扇配佳人,改日,我一定要为你专做一把溢彩流光的美人扇才是!”
新婚之夜,6昉喝醉了酒,飞红着脸,拿折扇挑了她尖翘的下巴,如是承诺。
龙凤烛前,良辰美景之时,这承诺听着就令人动心。
没料得却是一语成谶。
白氏想到了这里,只觉得头晕目眩,心中一阵的钝痛,像是被人一刀刀在凌迟,痛楚的不能自已。
时光流转,好似又回到了那日。
那日正是三月三,春光正盛,晚风微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桃花的香甜气息。
6炘却携着凉气而来,俏风吹的他的长衫猎猎作响。他的笑容儒雅,所的话却如钢刀一般,闪着寒光,冷凛非常。
想到6炘,白氏不由打了个冷颤,闭了闭眼。
“画人画骨,画皮画面,这世上最上等的扇子,不是丝绸做面、榉木做骨,而该用您这样的美人做材料才对。”
“您跟了父亲这么些年,皮肤松弛黯淡,骨头疏松不凝,已不是上等的材料。”
“不若用弟弟做扇如何?也算是为6家出一份力了。”
不若用弟弟做扇如何?
不若用弟弟做扇如何?
这话轻轻松松,漫不经心,好似闲聊今日要吃什么一般。
她的灿儿。
白氏梗着脖子,面皮紫涨。
她呼吸急促,好似被人掐了脖子,白氏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急急的喘息了起来。
稚嫩的孩童哭声,一声声喊着爹娘,哭的声嘶力竭,嗓子都叫的喑哑。
眼前一片的血腥惨淡,到处都是艳丽的红色,血水溅的到处都是,斧头叮叮当当的,有韵律的敲着,听着极为悦耳,却是一支魔音。
6炘果然是到做到。
没人阻止得了。
6昉意外去了,6老夫人白人送黑人,伤心欲绝,跟着去了。
二房也分家离开了北平。
整个6家都是他的了,都是他6炘的了。
没人能阻止得了,没人能阻止得了6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