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程寒休假，她简单收拾了卧室，趁着婆婆出去买菜当口，骑电车去杜楠家。</p>
前天杜楠就打电话给她，说人家送了两箱牛奶，那牌子不是孩子们常喝的，拆开了谁也不喜欢。</p>
她担心放久了过期，让程寒过去拿。</p>
程寒经过邓海生居住的民房，她没有停下，直接到杜楠别墅区，提着两箱牛奶，杜楠还给了一些速冻包子。</p>
程寒返回民房区，来到邓海生的租处，刚停下车，邓海生开门出来。</p>
他见着程寒，意外地愣了一下。</p>
程寒招呼他过来提牛奶:“朋友送的，有一箱开起，喝了两罐，孩子不爱喝...”</p>
邓海生沉默了片刻，伸手接过牛奶，他想说什么，又不知怎么说，磨磨唧唧的哼了两声。见程寒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往他屋里去，他只得跟了进去。</p>
程寒迈进门，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她差点没忍住要捂上鼻子。</p>
身后跟着的邓海生讷讷解释:“家里有点乱，我阿爹病了厉害，没顾上收拾。”</p>
程寒将袋子放在桌上，打量了屋里。</p>
这个房间比较大，前面一半置了几个厨具，和吃饭桌子，只是脏的有些不辨颜色，还有个半旧的冰箱。</p>
后面遮了个帘子，一大块粗糙的布料，串了个铁丝，两头一挂，有两米高左右。</p>
能听到金草花在帘子后面哼哼着曲子，应该是他们的床铺。但夹着难以言喻的味，时不时飘出来。</p>
程寒猜想，帘子后面不仅有床铺，还有卫生间。</p>
上次她透过窗户玻璃，就看到邓海生扯着金草花脱衣服洗澡，后来是往帘子后面去了。</p>
邓海生忙放下两箱牛奶，抽了一块抹布擦椅子，拉过来招呼程寒坐下。</p>
程寒摆摆手，说:“不了，邓大哥，我就进来看看。”</p>
邓海生看着这些东西，低头垂下脸，又抬头对程寒说:“这可怎么是好，你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p>
程寒笑笑:“我一个朋友家里的，又不花钱，刚好从你这里路过。”</p>
“呐什么...上次，也是你拿的吧，那些糕点...”邓海生说着，又转身从烧水壶里倒水。</p>
“嗯，听说你家老人病了？好些了没？”程寒见他从水池里冲洗了一只碗，又抽了两张纸巾擦拭干净，说道:“别忙了，我一会儿就走。”</p>
邓海生听了，手一顿，还是倒了半碗开水过来，他把袋子往里移了，将碗放在桌上。</p>
这才摇了摇头，叹气说:“我阿爹可能熬不过了...”</p>
正说着，帘子后面响起拍的一声，邓海生急忙往里去，并叫道:“你又弄什么幺蛾子哟？”</p>
金草花哼哼着，说了几句听不清的话，却传来邓海生的怒气声:“你个死脑壳的婆娘，怎么滴又这么搞？跟你说了十万八千遍，不要弄脏裤子...不要弄脏裤，你是耳聋了？还是失魂了...”</p>
程寒站了一会儿，听着邓海生骂骂咧咧，随后，金草花发出呜呜哽咽。</p>
程寒皱起眉头，往帘子后面走去。</p>
就在她伸手要掠开帘子，邓海生一把掀起帘子出来，俩人差点撞一块儿。</p>
“哎呀，这...你别...”邓海生后退一步，搓着手，有些无措。“里面脏...”</p>
程寒已经闻到臭烘烘的异味，她能想象发生了什么，不禁心里暗叹。</p>
“我给她洗洗，换一下干净的衣服...”邓海生堵在帘子口，脸色尴尬，连声音都透着难堪:“你...程...程，那个，你先坐...”</p>
“我叫程寒，叫我小寒吧。”程寒心里泛酸，原本要指责他的话也变得无力:“你别打她，跟她好好的说，呃，那你忙吧，我先走了。”</p>
“我...”邓海生低头，他讷讷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见程寒要走，他迅速抬头，微颤着嘴唇，说道:“谢谢你阿，小...小寒，那个...你可...真是...”</p>
程寒回头看了一眼，语气柔和地打断他的话:“快去给她冲洗，我走了！”</p>
邓海生目送她的身影，眼眶微湿，喃喃低语一句:“你可真是好人哪！”</p>
程寒从里屋出来，不经意一瞥，看到另一个房间敞开的门，隐隐也是一股臭味。</p>
她没有进去，只是翘首探头望去。</p>
床上的老人严严实实盖着被褥，只露出一张腊黄而嶙峋的脸，他紧闭着双眼，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微薄轻喘。</p>
床头放了一堆药，还有一只装水的碗。</p>
地上还是脏兮兮，乱糟糟，散发各种混合的臭味。</p>
程寒呆呆看着，始终没有勇气踏进去，她咬了咬唇，默默垂下目光，转身出去。</p>
爸爸临走前几天也是这般情景，惟一不同，即便那时很无助，她都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异味。</p>
程寒把电动车开的很快，她想将脑子里的悲伤随着车速而一路抛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