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底的一侧院落,便是卫生局当年住宅所在。毕竟是个实权部门,这片院落里坐落着像模像样的两栋三层小楼,像是鹤立鸡群般地俯瞰着四周低矮的砖瓦平房。很显然,这样的房屋已经算是县城里顶级的住宅了。</p>
而且当年身为局长的何伟国,分到的还是三楼顶层最好的一套两房一厅。比起其他领导人物来说,规格高了不少,这也足见他一把手的显赫地位。</p>
下了车,何亦安抬头打量了一番,这里依稀间还存有些许的童年记忆,只是很淡很淡,模糊的想不起丝毫的细节。</p>
看着何亦安在发愣,杜婉玲上前来亲密地搀着他的胳臂,热情道:“亦安,我们到了,呐!这就是咱们的家!还记得不?”</p>
何亦安机械地点点头:“哦!”</p>
杜婉玲扭头招呼司机将一大堆从团场带回的大小“零碎”卸下,客气地婉拒了对方的帮忙,这才笑盈盈地提起大包小包来,冲着何亦安说道:“亦安,走,咱回家!”</p>
“哦!”愣神的何亦安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礼貌客气地抢过母亲手里的行李:“妈,我来提吧,东西太多了!”</p>
“好好好!”杜婉玲笑盈盈地将手里的行李让给儿子,看着他自觉挂满全身,也没让自己分担一个,心里不知是欣慰、是骄傲,还是有点什么异样的感触。</p>
头前领着,杜婉玲将忐忑的何亦安带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扭头却发现何亦安迟迟没跟着进屋,而是在门口发着呆。</p>
“亦安,进来啊,站在门外干什么?”杜婉玲不解地催促着。</p>
透过半敞的房门,何亦安心虚地扫视了一眼自己“富丽堂皇”的新家。仅仅一瞥就知道,这比起团场那个程家安自己用土砖麦草盖起来的寒酸蜗居来,绝对是一个天一个地,完全没得比。</p>
年幼时住在这里的时间屈指可数,那时尚不觉得什么,可如今……他犹豫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那双被刷洗的泛起白毛的解放胶鞋,边角上还沾粘着薄薄一层不知道从哪里沾染上的泥巴。</p>
面对洁净如面、映射倒影的大理石地板,还有那白的令人发指的墙壁,他迟疑着不敢迈进腿,尴尬地抬头道。</p>
“妈,我……我的鞋有点脏!”</p>
何亦安的陌生感是如此直接,一道门槛犹如天堑般的存在,生生将其挡在了外面。</p>
杜婉玲心头一酸,赶紧上前,遮掩着心头的伤感,嗔怪道:“你这孩子,这是你的家啊,赶紧进来。亦安啊,你放轻松点好么,你这样,妈妈心里很不好受。”</p>
何亦安轻轻咬了咬唇边,乖巧地点点头,喃喃地说道:“对不起,妈,我知道了,我就是有点不太习惯!”</p>
杜婉玲怜爱地拍拍儿子的肩膀,充满希冀的眼光说道:“亦安,以后就会习惯的。”</p>
拉着何亦安的胳臂进门,刚放下所有的行李,杜婉玲就迫不及待地领着他四处巡视起来,尽可能消除孩子的陌生感。</p>
这只是第一步,将来还要和儿子共同幸福地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呢。杜婉玲这种急迫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想顷刻间就达到理想中的和谐自然,这对于何亦安来说显然是不合常理的。</p>
分别十多年,此家早已非彼家,金碧广厦填不满心里的空虚和失落,温柔乡里徒留着满腔的陌生与尴尬。</p>
或许母子间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