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灵体纠缠是这么个感觉啊,世界,果真是奇妙呢!”被赤红色火焰包裹的谢治原地转了个圈,过程中还轻轻地捻起来并不存在的裙摆。他的动作就像是一个天然无害的小女孩,第一次见到新奇的世界正在好奇地打量着,只不过,这种偏向于女性化的柔美动作,安放在谢治的身上,就显得诡异且违和起来。显然,此刻的谢治已经不是谢治了,此刻正操控他身体的,是张红棉的意识。而真正的谢治此刻正在思维阁中休息,他坐在思维木屋的沙发上挠了挠头,透过沙发之前的电视机,谢治能够以第一人称视角看见张红棉在外界经历的一切。这种感觉很奇妙,只是轻声地呼唤了绯红誓约的名字,在灰色纽扣没有从绯红誓约身上卸下的情况下,来自绯红誓约的变身就把自己的意识给瞬间移动到思维阁当中,就像发生了置换反应一般。又或者,应该说是某种网络游戏账号异地登录的感觉张红棉上线了自己的账号,自己就被从线上给挤下来了谢治哑然一笑,他突然觉得这个巨大月亮世界搞不好真的是某种游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难以用科学道理来解释,反而用自己上辈子当游戏玩家的经验来解释,倒是更容易解释得通。他还想继续琢磨,但电视机里画面传来了新的改变。哦,绯红誓约动了,她打算进攻。谢治的目光被电视机里的画面所吸引,画面里张红棉抬起绯红誓约的双手,紧接着,用右手指甲在左手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谢治的眼角跳了跳,鲜血从他的左胳膊上滑落,隔着屏幕谢治也能够感觉到一种火辣辣的疼痛。从胳膊上滑落的血液聚集在绯红誓约的左手,很快变成了一只赤红色、紧贴皮肤的手套,看起来分外妖异。张红棉又将左手上的红色手套过渡到右手,于是两只手上便都裹上了一层妖艳的红。原来这才是绯红誓约的正确用法吗思维木屋里的谢治挑了挑眉,若有所思。通过操控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双手上覆盖出一副血手套,作为自己的攻击武器吗……可两只血手套又能干什么对敌方使出一招以血蒙眼来谢治看了看绯红誓约手上的两只手套,又想了想疯狂剪刀的那只苍蓝色狭长剪刀,不由得想到,怪不得张红棉说绯红誓约是一个辅助型的情绪化身,光从造型上来看,就显然是疯狂剪刀更强。“以貌取人可不是什么好文明哦,我的专属负清师。”正当谢治这样想的时候,他的内心突然传来张红棉的声音。与此同时,现实世界里的张红棉又动了。她将左手贴在自己胸前,摆出一个防势,右手半伸出身体之外,指尖朝向那金茧头怪人。谢治总感觉自己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架势,仔细一想想明白了,是叶问。“看好了,谢治,我只教一次。”“绯红誓约,是这么用的。”张红棉向前踏上两步,突进金茧头怪人的攻击范围之中。说来也怪,在谢治操控身体的时候,金茧头怪人恨不得第一时间服从于病毒本能将谢治碎尸万段,但当张红棉操控着绯红誓约出现在现实世界当中,那金茧头怪人却仿佛是被下了降头,在张红棉与谢治隔空交流的时候,扭扭捏捏不敢上前。甚至当张红棉踏步突进金茧头怪人的攻击范围当中后,那怪人竟依旧没有攻击张红棉,反倒是如同应激的兔子一般,一个哆嗦,而后仿佛突然想起来一样,转过身去就打算奋力逃窜。这是……面对张红棉的恐惧本能压过了进食与复仇的本能谢治有些目瞪口呆,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从那心灵幻境当中救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来。但张红棉怎么可能让那金茧头怪人逃跑只见张红棉一个勾手抓住怪人的肩头,止住怪人的逃跑之势,向后一拉扯,左手从怪人的肩头顺势滑落到怪人的胳膊,而后一个对折,就将怪人的左胳膊折到脱臼。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张红棉又顺势而下,将那金茧头怪人的左手手腕也向内翻折了一通,清脆的骨折声通过电视机传进思维阁当中,看得谢治不禁对那怪人产生一丝怜悯。但怜悯的同时,谢治也感到一丝疑惑。那金茧头怪人自从变身以后,裸露的皮肤之上都长出一根根与心灵幻境中所遇到的肉瘤类似的细线,那细线谢治之前自己操控身体的时候经历过一通,连疯狂剪刀的苍蓝色剪刃都无法解决,只能避而不战,连连后退。张红棉又是怎么解决的正想着,谢治注意到张红棉将怪人的左胳膊分拆完毕之后又转过去抓它的右胳膊,这一次谢治紧盯着张红棉手上的动作,终于看清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发生了什么。原来,金线并不是没有攻击张红棉,而是那些从怪人皮肤上长出来的金线全部被红手套挡在了张红棉的双手之外。那副由鲜血构筑而成的红色手套,仿佛有一种反向侵染病毒的力量,当来自金茧头怪人身体的细线狂舞着触碰到红手套,在沾染到来自红手套鲜血的瞬间,就如同被割刈的麦穗,纷纷倒伏下去,重新趴回怪人的表皮不动了。由此一来,对于此刻的张红棉来说,金茧头怪人不过就是长得稍微惊悚一点的人类罢了,它的攻击对张红棉无法生效,而张红棉也仅仅需要用对付人类的办法来对付它。恍惚之间,那金茧头怪人的左右手都被张红棉分拆了个干净,在这凌厉的“分筋错骨手”之下,怪人的左右两条胳膊都无力地垂落在它的身前,手掌、小臂、胳膊,均是晃晃悠悠,提不起半点劲儿来。这样的分筋错骨手也让怪人无比吃痛,剧烈的疼痛让它脸上的金色蝶蛹都隐隐有崩溃的趋势,金茧颤动着,逐渐变成罩在头上的半透明外壳,而司马喜的脸,也随之重新出现在那半透明外壳之下。“这不可能……”“我的病原体变身为什么会被解除……”“我听见金线之蝶的哀嚎……你做了什么……”回应司马喜的,是张红棉的右手。红手套抓住司马喜的额头,狠狠地捏了下去。“你……不是他……”“你不是周游……也不是谢治……”司马喜的眼神在这一刻终于恢复了清明。“你是那个恶魔……”“周游,你放出了那个恶魔……”司马喜的话音未落,来自张红棉右手的力量就压碎了司马喜头颅外部的半透明外壳。张红棉的力量看起来并不强大,但那只红手套缓慢地按压下去,却势不可挡地从司马喜的额头按压到他的鼻梁。张红棉从司马喜的鼻梁上将那副依旧不断向外吐着金丝的窄框眼镜摘了下来。空气中传来无尽的哀嚎与幽怨,仿佛无尽的负面情绪附着在这幅眼镜上,又从这幅眼镜的镜框处变成金丝不断衍生,直到延展成覆盖司马喜整张脸的金色蝶蛹。“不……张红棉,你不能这么做……”“快停下……我们可以商量……”“你不能……”金茧头怪人消失了。又或者说,司马喜消失了。误触依附的燕尾服与窄腿裤从半空坠落,腰带砸在皮鞋上,最后落下的,是孤零零的领结。唯有一件事物还停驻在空中。金丝眼镜被张红棉的大拇指与食指捏在手里。“害怕吗一个活人死在你的面前。”思维木屋中,张红棉的声音出现在谢治的内心深处。“我不清楚,我感觉……没什么实感,好像类似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也是,你穿越过来的这幅身体,毕竟已经是身经百战的传奇负清师了。”现实世界里的张红棉端详起那副眼镜来,一边在内心与谢治交流。“没有实感也挺好,省去了给你做心理疏导的功夫。”谢治注意到,随着张红棉的目光投向那副金丝眼镜,凡是她目光扫到的地方,金丝眼镜上的金丝都黯淡许多,甚至隐隐有缩进框架深处的势头。“司马喜临死前说,我放出了一个恶魔。”“嗯,我就是那个恶魔。当然了,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害怕吗”谢治摇摇头。“有一说一,我觉得我高攀了。”张红棉笑起来,她把金丝眼镜戴到自己的眼睛上,发觉度数不对,又将眼镜摘下,伸出手去把镜框里的镜片给捏了出来,只留下一个空架子。“这个金丝眼镜框被我不小心捏坏了一部分,但剩下的至少还是一件c级污染物,可以留着,交给负清部换钱。”“原来所谓的病原体变身是通过污染物来进行的。”谢治若有所思。这一刻他突然想起天光大厦里,舍友们从自己房间中找到的满足面具。如果通过污染物能够进行病原体变身,那么那个伪造的满足面具……谢治眯起了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被某些人玩弄在股掌之上了。谢治希望那只是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