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这一辈儿以来,媳妇都算好的,可到了我大儿子那里…….家门不幸,娶了泼妇,芙蓉也是知道的,杨波的大嫂,早年就把我们老两口赶了出来,若不是杨波能干,我们老两口,如今只有睡大街的份儿了。况且,大儿子天生怕媳妇,媳妇打他,他动也不敢动。万事都是媳妇好。所以,杨波便是我们仅剩的希望了。”杨老爷子把那篮子鸡蛋提在手里,反复摩挲着道:“你们也知道,当初杨波为了芙蓉一家的事,为了替芙蓉开脱罪责,竟然被逼娶了喻府的丫鬟阿英…….这阿英又差点害死了我们家杨波,都是为了芙蓉,所以到现在,我们家杨波还是光棍…….”
“杨大叔,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杨波的事,我们听说以后,是极为佩服的。可杨波救芙蓉,是好心,你总不能让芙蓉她…….她……你这就过分了啊,反正我不管谁光棍不光棍,没了芙蓉,我就是光棍。”苏畅凝望着杨老爷子:“难道杨波救下了芙蓉,你们就要求芙蓉嫁给杨波,这是什么道理?”
“是啊爹,我跟芙蓉…….我们没有什么,你不要再逼芙蓉了。”杨波很是尴尬,当初为了芙蓉,他以身犯险,如今杨老爷子这样说,倒像是他早有预谋似的,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葫芦直摇头,他如今再不是懵懵懂懂疯跑的小孩,杨老爷子的话,他也听的懂几分,于是便拉着芙蓉的衣袖小声笑道:“大姐,人家当年救了你,如今,你以身相许的时候到了…….”
这话传入杨波的耳朵里,“以身相许”四个字,像是极大的讽刺,他的脸更红了,恨不得去堵住杨老爷子的嘴。可他又没有办法。
“我先把话放在前头,谁若敢在我之前娶芙蓉,便是我苏畅的大仇人。”苏畅眼神凛冽,他极少这么凶。
杨老爷子直叹气:“谁要做你的仇人?谁要做你的仇人,叽叽喳喳,我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说话?我今日上门,为我们杨波求娶媳妇,可不是冲着芙蓉的。”
不是冲着芙蓉的?“苏畅松了一口气,看杨老爷子的眼神也温柔了几分:”不早说。吓的我汗都出来了。”
“不是冲我大姐的。难道是冲我二姐的?我二姐?还是算了。我二姐是打算嫁给皇上的,你们娶不了。”葫芦插嘴。
杨老爷子却指着虔诚跪于蒲团之上的小巧道:“我是瞧着,小巧这丫鬟极好,跟我们杨波。虽不是门当户对,但也差不多了。主要是她勤快,做老人的都喜欢。”
众人松了口气。
小巧手里的檀香落于蒲团之上。
蒲团很快被烧出一个小窟窿。
小巧慌忙摁灭了香火,心里“噗通噗通”直跳,又兴奋,又紧张,难道,今日杨老爷子前来,是为了她的事?这让她不敢相信。恍恍惚惚的傻高兴着。
杨老爷子对小巧刮目相看,并不单单是因为小巧的勤快能干。
当初,在大儿子杨康娶了何氏那个好吃懒做的媳妇以后,杨老爷子与王婶子的生活急转直下,就差没有拿着碗沿街乞讨了。
而杨波先前娶了阿英。又差一点为此丧命。
杨老爷子对于杨波的婚事,算是一再考虑,深谋远虑,不敢有失。
当初,他是瞧准了芙蓉的。
可芙蓉对他家杨波不冷不热,他几次上门求亲,春娘始终不肯松口,其实已算是拒绝了,杨老爷子不是不懂。
他本来瞧不上小巧。
一则小巧与阿英都是喻府的丫鬟,提及“喻府丫鬟”四个字,杨老爷子都有后遗症了。
二则,小巧是丫鬟出身,杨老爷子想着,给杨波娶个有点家底的,才算门当户对。
可京城的媒婆,他也找过几个,人家哪里理会他们这种半路来京城谋生的人,而且杨波这个儿子,在杨老爷子看来,纯属死脑筋,哪怕如今小酒馆生意好,挣下一笔银子,杨波也从不近女色,更不要提看上了哪家姑娘,他唯一看上的,或许只有那口大黑锅。
小巧日夜在小酒馆里忙碌。
擦桌子擦地,端菜洗菜算账,每一样都做的干脆利索。
杨老爷子暗里查看了很久,小巧从来不贪图柜上的一文银子,甚至,杨老爷子故意扔几两银子在她脚下,她也拿了去交给杨波,从不私吞。
杨老爷子对她刮目相看,是因为下雪天路不好走,小巧多次搀扶着他,有时候二人滚落到深沟里,小巧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而是先问杨老爷子哪里疼不疼,有没有摔着。
有好几次,送杨老爷子回杨家以后,天都黑了,风雪交加,小巧冒着风雪回小车胡同,甚至,连杨家一口热饭也吃不上,做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脑子一热,整个漫长的冬季,都是这样过来的,难得有人持之以恒,回想起当年在石米镇时,自己与王婶子放羊养家,省吃俭用还要被大儿媳妇挑毛病,杨老爷子的心里突然就温暖了起来。
春去秋天,干瘪的树枝冒出了新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