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呼延灼攻下介休,孙秀就会领介休县令,他们就可以以介休为据点,向西图谋平阳,遮断秦晋通道;向东勾连大陵,用虚连题氏的虚名取代我左国城,一举将匈奴五部收归麾下。如此一来,并州就成了他司马伦的囊中之物了。”刘渊脸上带着揶揄和不屑的笑意:“只是他太高估了呼延灼的能力,也太低估了我左国城的实力,如今他因氐羌作乱而被朝廷所征,呼延灼又攻城不成,退守绵上,我倒很想看他怎么为自己布下这个局收场。”
“且让他们狗咬狗去吧,”刘曜摸了摸自己冒着胡茬的下巴,生硬地说道:“以曜儿之愚见,此事虽因赵王而起,但我们终究牵涉其中无法撇开。万一司马伦阴谋败落,朝廷追究起来,我们要防着他撇出呼延灼来反咬一口,诬陷左国城挑拨两大诸侯间的关系。而且,”刘曜顿了顿,看了刘渊一眼,缓缓说道:“此时事态未明,我们也不宜逼迫诰升爰太紧,万一他孤注一掷,真和呼延灼联起手来,那对我们来说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曜儿说的有道理,大陵那边缓一缓也行,反正他们也翻不了天。”刘渊心情愉悦地舒展了一下身子,笑道:“不过,他们只怕是联不了手了,西河王司马喜遣了个中尉司马到介休,虽然他顾全了司马伦的面子没增派一兵一卒,但也充分表达了他支持司马腾的态度。如今赵王被禁锢于朝堂,关中的根基都丢了,哪来的力量再争并州?想必他也会趁机就坡下驴,偃旗息鼓了吧。”
“如此最好,”刘曜也跟着谦恭地一笑,道:“没了司马伦的支持,呼延灼困守绵上也就无所作为了。”
“也不能让他就此去做一个安闲的盗匪,”刘渊一双精光熠熠的眸子里闪着凌厉的寒光:“他虽是呼延氏的远支,但从来都没将我刘渊放在眼里,这次犯了这么大的过错,如我再没有大义灭亲的决心,以后将何以统帅五部,坐镇王城?”
这,这都是你自家的事,我一个养子似乎不便于介入其中吧。刘曜垂下头,心中暗自嘀咕道,话说回来,你对呼延氏族人中的亲疏看得太重了,近者如呼延颢,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生生被你宠上了天;远者如呼延灼,明明有成为南部都尉的机会,却被你强行破灭了,你如此待他,难道还指望他对你感恩戴德?
就在刘曜对此腹诽不已时,刘渊那笑语盈盈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对了,我听人说,你在府中养了个色艺俱佳的舞伎,近来终日与她形影不离,是真的吗?”
刘曜惊愕的抬起头来,见刘渊正满脸含笑地看着自己,他脸色不由得微微一红,正要出言解释,刘渊却摆了摆手截下了他的话来,接着说道:“为父不是在责怪你,少年人天性风流本无可厚非,但你正妻卜氏出身豪贵,贤良淑德,实乃你之良配。舞伎虽佳,但闺房之乐,还是要讲究个雨露均沾才好。”
“父亲明鉴,我与卜氏情真意切,绝非一舞伎所能疏远。”刘曜朝刘渊拱了拱手,正色道:“这舞伎名为庞媚,本是晋人良家子,因遭人迫害,与他兄长庞义一起投奔到了我府上。后来庞义在离石南川被西河纨绔刘越无辜杀害,这女子为报兄长之仇,多次在曜儿面前哀告哭求,但曜儿谨守父亲教诲,不敢随意触动晋人,只能狠心拒绝了她。
无奈之下,她得知刘越是个溺于美色之徒,于是自愿沦为舞伎,想借美色接近刘越伺机手刃仇人,曜儿非常钦佩她的胆识,于是将她留在府中,延请名师精心教导,以助她早日达成心愿。”
“原来如此!”刘渊微微点了点头,略显沧桑的脸上堆起严肃的神色:“但为父要提醒你一句,刘越这人不简单,切不可因他在离石的纨绔之名而心生轻视之念。为父曾因他是蜀汉昭烈帝的后人而纵容王勋暗害于他,结果他不但没有死,反而借机推出了绝世美酒杏花烧,一举扳倒了王勋,让这个昔日在西河呼风唤雨的富商大贾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至今依然生死不明。”
“每次想到他带给我的那句‘狗肉熟了’,为父的心中就会生出一股惶惧之意,”刘渊捋着胡须轻叹道:“这次在孟门道院里,尹公度亲口给了他‘卓尔不群’的考语,可见他往日的荒诞不经都是迷惑世人的表象。得知西河王任他为介休主簿领中尉司马后,为父的心中就一直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他在介休,极有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不利。”
“父亲且放宽心,曜儿深知苍鹰搏兔亦需全力的道理,之所以请名师调教庞媚,也就是为了确保能万无一失。”刘曜朝刘渊笑了笑:“父亲方才不是说不能让呼延灼安闲地做盗匪吗?如果刘越真的像尹轨说的那么有本事,我们还可以让他在死前帮我们顺手解决这个祸患。”
“不要节外生枝。”刘渊未及思考,一句话脱口而出,他抬眼看了看面色平淡的刘曜,不由得又轻叹了口气,幽幽道:“罢了罢了,既是你调教的舞伎,你只管放手去做吧。只是介休方临大难,城内诸事皆废,你想此时把一个舞伎安排到刘越的身边去只怕不太容易吧。”
“确实不太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刘曜咬着牙轻笑道:“听说介休有个地方叫妙珍轩,它虽不是专设的烟花之地,但却是全城最有名的风流冢、销金窟,在太平年月里,那里的伎乐甚至不比晋阳的万花楼差上多少。”<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