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临行前大都督任命我为这次财货护送的主帅,并委我以便宜行事之权,刘曜受此恩遇,自不敢有负大都督之重托。”刘曜眯着眼看了呼延颢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刀锋一般的寒芒,他冷冷地说道:“怎么?呼延将军是对我的指令有所怀疑,还是对虚连题氏的余孽心怀怜惜?”
呼延颢抬眼看了看面色不善的刘曜,话到嘴边却又低下了头,心中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复杂的浪潮:刘渊对刘曜的信任和倚重他是心知肚明的,一路上,自己也对刘曜的欲擒故纵和算无遗策佩服得五体投地,加之他在谒泉山下救过自己一命,于公于私,他都没有怀疑刘曜指令正确与否的理由和动机。
但对于刘曜意图击杀诰生爰一事,他内心确实是有所抵制的。诰生爰是虚连题氏的后人,眼下虽几近没落,但他终究还是匈奴史上最伟大的贵族;而自己所处的呼延氏,同样是匈奴五部里数一数二的煊赫家族。
贵族之所以恒为贵族,就是因为他们内部之间始终维系着一种虽无文书记录却彼此默契相守的认可和尊重,这种难以为外人所道的复杂关系使得他们不至于在某方失势后落井下石地互相加害,也小心翼翼地规避了相互之间兔死狐悲的黯然神伤。更何况,虚连题氏曾是匈奴五部的共主,也是他呼延家族世代宣誓效忠的对象。
休图各人原本是卑贱的,他们当中的刘氏虽实际掌控了匈奴中无可匹敌的力量,但他们从来就没有善待贵族的传统和觉悟,呼延颢在心底颇有些不屑地想道,刘曜更是出生微贱,只不过依仗着自己的养子身份这才跻身进了发号施令者的行列,他能拥有毫无顾忌地屠杀虚连题氏的残暴,我却不能自甘堕落到伏底身子与他沆瀣一气、同流合污的境地。
想到这,呼延颢不由得紧了紧手中握着的缰绳,不自觉地勒着胯下的坐骑往后略略退了一小步。刘曜是个何等玲珑的人,他早将呼延颢的迟疑与抗拒尽数看在了眼底,此时见他不进反退,也不再多说话,只是驱马靠到呼延颢的身侧,亲自从他的马鞍上解下一只特制的鸣镝,反手扣在自己的弓弦上。铁臂弓开矢如星,粗长的鸣镝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射入暗夜之中,在漆黑如墨的茏城上空猛然迸发出一朵绚丽的烟火,随即消逝得无影无踪。
“你!”呼延颢霍然转头看着刘曜,因思虑太盛而有些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赤红如血。
“诰生爰必须要死!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绝好时机。”刘曜神情淡漠地看着身前的幽暗之处,那里有一支全装具甲的精锐骑队正呐喊着冲出暗夜,熊熊的火把跳跃在他们黝黑的铁兜鍪上,映得他们仿佛一尊尊冰冷而嗜血的魔神。
“你放心,”刘曜的声音幽幽地在呼延颢耳边响起,飘忽的语调让他恍惚间竟生出一股莫名的惊惧之意:“到了刘大都督那里,我刘曜不会独享这份功劳,我会禀报都督,这是我们俩一起作出的决定。”
正领着自家的骑士和企图夺旗的杂胡部众们进行着拉锯战的诰生爰此刻苦不堪言,为了不使已经极为糟糕的事态进一步变得无可挽回,他虽发出了旗在人在的终极宣告,但却不敢真正地大开杀戒,只能竭力地约束着自己麾下的骑士在那些失去理智的杂胡部众前做着以身相阻的人肉盾牌。
正在他焦头烂额地左支右绌之际,一支鸣镝带着烟火在头顶上炸开,诰生爰原本一直悬着的心顿时猛地掉入了崩溃的深渊。
他顾不得推开那个快要冲到马前的杂胡,强打精神往刘曜驻马的地方看过去,只见另一支彪悍精干的骑队已在暗夜中展开了队形,正朝着茏城飞快地进逼了过来。刘曜施施然地跟在骑队后面,诰生爰远远地看了他一眼,透过浓黑的夜幕,仿佛能看到了他脸上那不屑一顾的讥讽和毫无掩饰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