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正业握着手机，一时看看通讯录，一时又看看微信，但再也没有勇气给谁打去一个电话或者一条微信。</p>
他怕，他太怕，他怕听到比刚才更可怕的消息。</p>
不然，为什么他们没有一个人再主动联系自己呢？</p>
罗正业只恨自己的车不是飞机，不管怎么提速，还是要三四个小时赶回凌天。</p>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p>
冲过门诊大楼，直接就奔到了妇产科大楼的5楼9号手术室外面。</p>
走廊里，齐玫的妈妈、弟弟，还有大肚子里的弟媳。</p>
罗正业不知道怎么开口，一向能言善辩的他，一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者……连怎么打个招呼也不会了。</p>
齐玫的妈妈以前还是花白头，怎么今天看上去就是满头白发了；弟弟本来就瘦，现在更瘦了，穿着一件T恤更显得松垮；倒是弟媳比以前臃肿了不少，如果不是跟弟弟坐在一起，只怕罗正业已经认不出她了。</p>
好像记得弟媳月份大一些，会在齐玫前面生，没想到齐玫的孩子早产了……</p>
真是急死人了，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p>
于是退了出来，到了走廊后直接打了吴徐江的电话，要求进手术室。</p>
吴徐江让他转到产科楼的另一头，穿过一条深长的走廊，在一个护士的带领下，换了医生的无菌服，就真的进了手术室。</p>
手术室是真的安全，好几个人围着齐玫的手术台繁忙工作，完全看不到齐玫的脸，只看到她挂着吊瓶的手无力的垂在床边，就好像是个将死之人，看得罗正业两腿发麻。</p>
往上看，好多袋的药水，还有血浆……</p>
不知道为什么，罗正业连齐玫的面都没见到，眼泪刷刷往下掉。</p>
这个女人是疯了嘛，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她不要命的为他生孩子……</p>
如果齐玫真的因为生孩子走了，孩子怎么办？罗正业的后半辈子怎么办？</p>
罗正业知道，再也没有哪个女人会像齐玫这么爱自己，再也没有哪个女人能为自己连命都不要了……</p>
酝酿了好一会儿情绪，罗正业才鼓起勇气一步一步往手术台前靠近。</p>
终于，他看到了一张死灰卡白的脸。眼珠好像还有滚动，可是眼皮无力闭扣，灰白的嘴唇微张，不知道有没有进出口。</p>
只有旁边嘀嘀作响的仪器才提醒罗正业，她还活着，还没死。</p>
“患者失血过多，让她休息一会儿。放心，胡主任是我们省内第一把刀，有他在就是我们的定海神针。这边还在抢救，先别着急。”一边的助产师见罗正业来了，一眼就猜出是齐玫孩子的爸爸，于是马上轻身附在他耳边解释。</p>
“玫玫。”罗正业在看到齐玫那张陌生的脸后，再也控制不住了，声音哽咽的叫道。</p>
“玫玫，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罗正业像个乞丐一般，轻轻握住齐玫冰冷的手，似乎也想把齐玫从死神手里拉回来。</p>
可是，齐玫的手一点都没有回暖，眼睛也没有一丁点的变化，哪怕是脸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p>
让罗正业的心生生的疼了一下。</p>
当年刚开始追齐玫的时候，齐玫没想过答应他，但每次也不是没有反应，而是礼貌地冲他微笑或者点头。</p>
当年，他是多害怕齐玫像今天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可是当年都没有这样，今天却成了这样。</p>
更可怕的是，齐玫不是不理他，而是跟他天人两隔。</p>
“您还是出去一下吧。这个时候病人太虚弱了，现在就算想醒过来，我们也不希望她浪费体力说话。再加上，现在情况特别紧急，我们需要会诊。”突然，一直不说话的胡主任抬起头，边跟罗正业说话边安排人把他送出去，然后又安排人请外面准备好的几个产科医生进来会诊了。</p>
罗正业只觉得双腿发软，两手颤抖，七魂走了三魄……</p>
他不知道是怎么被带出手术室的，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更不知道现在是何时……</p>
好一会儿，直到听到吴徐江的声音，罗正业才像机器人一般扭过头看向吴徐江。</p>
“罗县长，您急也没有用。我一直在这里守到九点才去楼下吃了一点，给齐部长家人也带了饭上来分给他们了。刚刚齐部长已经从手术室转入了ICU进入观察期，不经过这边，所以您不知道。这会儿也快十一点了，要不我安排个病房您休息一下，有好消息了我再通知您？”吴徐江说着，也送上一只小水果盒子。他猜罗正业到现在也没吃一口东西，更没喝一口水，给他带盒水果补充一点营养。</p>
“我……去ICU看一眼吧。”罗正业只觉得自己胸口堵得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p>
“可以。但是这次真的不能进去，只能隔着玻璃，其实你也……好吧，我带你过去。”不等吴徐江拒绝完，马上又收回了话改了口，一个不懂医的吴徐江也知道，齐玫现在情况非常的紧急。每一面，可能都是最后一面。</p>
刚刚山峰集团人力资源部，直接就往医院账户打了五十万……</p>
哪怕这对医院和个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但吴徐江也不敢现在跟罗正业说半个字，怕说了他打人……</p>
然后，两个大男人，一前一后，偶尔吴徐江等等两腿无比沉重的罗正业，终于达到了ICU门口。</p>
就算是隔着玻璃，也按要求换了防菌服，缓缓步入里间，隔着玻璃看到了面如死灰的齐玫。</p>
她的脸都比以前大了许多，不知道是怀孕长胖了还是浮肿了，但气色相当不好，苍白如鬼一般。</p>
跟刚刚在手术室一样，似乎陷入了沉睡，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p>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齐玫剪了短发，虽然脸大了一圈，但她脖子长，也没觉得短发好看不好看，好像也挺顺眼的。</p>
“要不，去看看温箱的那个宝宝？”见罗正业立于玻璃前久久不动，吴徐江有些站不住了，不由小声问道。</p>
“不是两个？”罗正业好像这个时候才被人拉回了一个魂魄，侧身看向吴徐江后，又是全身一紧。</p>
今天，到底是有多少个噩耗？！</p>
是想也让他死在这里吗？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