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亲王妃连忙上前行礼,裣衽笑道:“倒是打扰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是改日再来请安……”正说着话,却听外面通传道:“启禀皇上,薛太医来给皇上请脉,殿外侯旨请见。”
“宣。”光帝微微蹙了蹙眉头,看着薛太医叩首请完安,略带不耐道:“也不见你开什么好药,整天早上一碗,晚上一碗,朕单是喝药都喝饱了。”
薛太医神色惶恐,低头回道:“皇上,俗话说病去如抽丝,还得慢慢将息调养。”
同晖皇后看着光帝脸色不好,连忙挥退小宫女,将翡翠药瓶递过去,温柔说道:“方才姐姐过来,便是专程送这归血丸的,说是少服一些便就见效呢。”
光帝拿着细细瞧了瞧,故作认真笑道:“芫芫说好,自然便是好的。”
“皇上----”薛太医不合时宜的打断,一脸紧张道:“皇上的用药务必谨慎,况且先时才有俞怀仁之事,外间的药物,请容微臣拿去检验过再用。”
英亲王妃脸色尴尬,忙起身道:“也是,还是检验一下的好。”
少时,薛太医拿着药瓶回来,垂首奏道:“是极好的药材,为补血益气之用,微臣验查无误,也让人亲自尝过了。”
光帝将手放在软枕上,由薛太医上前把脉,“别整天疑神疑鬼的,你们还是用心去想想……”说着又咳了两声,“朕的嗓子都快咳肿了,你们就不能开几味好药,将这毛病压下去?还有,那些安神汤药也不管用。这大半年里,朕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学得医,还能混到太医院里来。”
薛太医唯唯诺诺,嘱咐了几句保养之语,也不敢再多言,遂让小医官收拾好药箱退出去。这边英亲王妃也站起身来,说是来时甚久,同晖皇后忙上前拉起她的手,略带歉意道:“方才验药是宫里的规矩,不是我们疑心姐姐,只别往心里去才好……”
“怎么会?”英亲王妃连忙抢断,如常微笑道:“自然要按着规矩来办事,况且太医说过没事,皇上才好安心服用。”
因光帝不喜吞咽丸药,每每都是化在汤药里喝下,同晖皇后每日亲自服侍,总要自己亲自先行尝试一下。一则怕汤药温度不适合,二则也是让自己亲自过一遍。只是闲暇之时,终于忍不住轻微感慨,对贴身侍女双痕叹道:“我是不是太小心些,竟连缜姐姐也有些不放心?”
“怨不得娘娘,毕竟是给皇上用的药。”双痕忙劝了劝,又道:“皇上用了那药,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娘娘也该放宽心了。”
----原来一切都错了,都错了。
慕毓芫匍匐在床沿痛哭,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却是颤抖无声,身体里的水分一点点被带走,仿佛整个人都要干涸了。
那时,只因光帝说天禧宫冷清,不如中仪殿温馨,自病后便一直住在凤鸾宫。而正是在那温馨的凤鸾宫,英亲王妃凭着旧情送来丸药,薛太医算准时间赶来检验,自己以为亲自尝过不会有事,才一勺一勺喂给了光帝。而后更朝换代,彼时的英亲王妃已成中宫皇后,她怎会不记得光帝死在何处?她又怎敢再住在中仪殿?再回想其后种种,原来一切都是有因可循,一切都源于当初的罪孽。
----十年盛景,竟然全都是幻象。
慕毓芫痛得闭上眼睛,却仍能看见一幕幕往事。身体里更是翻江倒海,似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无法自控的干呕,像是要把心肺肝脾都吐出来。“哐当”一声,云鬓上的双枝九凤鸾刻累丝步摇坠落,再地上弹跳了两下,尾坠的细长金珠串凌乱散开。
“娘娘,娘娘……”双痕从外面奔进来,想来是静候已久,听闻声响以为发生了意外,急切问道:“娘娘,你没事吧?”
慕毓芫抚着胸口呛咳着,喘了喘气,伸手拾起地上的金步摇,强自挣扎站起来,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往外走。外殿宫人见她满面泪痕,皆是吓得不轻,也不敢上前问话,赶忙纷纷散开让出路来。
“娘娘,娘娘……”双痕跟着一路追出正德门,再往前去便是启元殿,顿时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抱紧慕毓芫,跪在地上哭道:“娘娘,都已经过去十年了。娘娘再也不是一个人,若是出了什么事,七皇子他们该怎么办?奴婢求求你……,过去的事,还是都忘了吧……”
十年的夫妻情分,三个孩子的牵绊,还有腹中未出生的孩子,比起少年之情,慕毓芫也不知哪个更重一些。可是归根结底,如果没有当初的那些阴谋,又哪来这十年纠葛不休的孽缘?如果当初自己再死一次,或是在庆都时被贼人所害,或是在嫔妃争斗中被算计,又或是别的什么死法,似乎都比如今的局面好一些。
----那么,就让自己亲手斩断这一切罢。<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