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一言,苏迈心中一动。
之前这和尚明明说此地乃死牢,那天阴鬼火守住唯一出口,再无其它去路。
此刻突然提及,莫非另有玄妙?
想到此处,遂也不再推辞,握着那略带温暖的佛珠,听和尚继续讲下去。
“此地之境况,之前已和你说明,除那岩浆池外,别无去处。
你我相逢,也算缘份,我于此地静修数十载,本以为摒心静气,专修佛法,可参大成。奈何佛缘浅薄,昔日红尘宿怨,挥之不去,念兹在兹,终成心魔,苦参不破,反受其害,到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不日就将脱离苦海,西登极乐,阿弥佗佛!”
“大师,您是说……?”
听和尚语意,似乎命不久矣。
苏迈心中大急,此事如此突然,莫非为救自己,耗尽气机?
和尚见他心中甚急,摆摆手,复道:
“休要悲伤,早登极乐,亦是我心之所愿。能在此之前,救你一命,也算无上福缘,在你离去之前,和尚有一事相托,不知你可否答应?”
“大师尽管吩咐,只要小子能力所及,必当全力以赴,九死不悔。”苏迈闻言,忙拱手回道。
“以你之修为,要离开此地,断不可能,唯有一途,便是借助和尚之力”。
“如何相借?”
“之前我静修参悟,遍寻解决之道,终悟得一法,或可一试。”
“还请大师赐教!”
听和尚这话,不啻妙音仙乐,等于打开了重生之门,苏迈忙站起身,对着和尚一揖到底。
“无须激动,我虽识得此法,却未必一定能行!”
和尚叹一口气,摇摇手道。
“大师尽管一试,就算失败亦不过一死,和困在这无甚区别”,苏迈语意坚决,毕竟有希望总比困死的好。
“此法须得我以全身精血为引,用佛门密法摄入这定光珠中,使其留我最后一丝灵识,待你进入那岩浆中时,定光珠将为你护持,以御鬼火,不过最后能否安然逃脱,就靠你自身造化了。”
“这…:,这万万不可,若要牺牲大师法体以护我周全,那我就算侥幸逃出,也会心中不安,还不如在这呆着,另想他法。”
苏迈急得直摇头,如果说这和尚的方法是牺牲自己而助他逃脱,委实有些过于突然,一时间难以接受。
没理会他的话,和尚接着道:
“我施法之后,会虹化而去,这身皮囊亦随之解脱,惟留舍利一颗,还请代为保存。若能逃脱,他日可送回无定寺中,长伴佛前,也算了我这一身罪孽。”
稍作停顿,和尚叹了口气道:“凡所有相,皆为虚妄。佛说万法皆空,身入空门,本当明心见性,不忘本真,奈何天意弄人,终是宿命难尝。”
听得和尚这一番自悔,苏迈心中甚是疑惑。
这和尚似乎昔年有诸多红尘纠缠,可是出家人,不是应该不问俗事,避世清修的吗?
虽有满腔疑惑,但涉及个人隐衷
,苏迈也不便过问,沉思片刻,遂道:
“敢问大师佛号,苏迈若能生离此地,必不负大师所托!”
“待罪之身,名号已久未提及了,他日若至我门中,凭这定光珠,自会有人接引。”
言毕,双手合什,双目微闭。口中念道:
一入红尘误此身,
菩提树下断前尘。
半世情禅空色相,
到头不过幻做真。
余音未完,苏迈只觉一阵梵音如九天妙乐般骤然响起,时如洪钟巨吕,自虚空中滚滚而下,庄严肃穆,令人肃然起敬。
俄而又如细雨秋风,习习而来,古雅清灵,有醍醐灌顶之妙。
不一会,又如听众僧合颂,佛音渺渺,似在眼前,却又无迹可寻,如此忽远忽近,时扬时挫,梵唱声声,令苏迈几疑身在西天佛国,诸佛端坐,平和庄严。
约莫半个时辰,其声渐低,其后几不可闻,如游丝般缓缓抽走,苏迈几觉身子也似乎随着梵音飘然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