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接受了?原来她的爱,需要这些人来成全吗?原来强者的施舍比弱者的乞求有用,整件事从头到尾是如此可笑。
恨?以前再恨,也及不上爱多,此刻剩下的恨,比剩下的爱还要少吧,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都是一群可怜人的挣扎罢了。
当爱被放弃,恨也变得多余。
重紫重复,“请魔神赐还息壤,封堵通道。”
亡月抬下巴,“如你所愿。”
息壤抛下,万域海底,仙魔通道再次封堵,从此永无后顾之忧。
“你的魂魄如今只能依附于魔剑之上,纵使他们不净化,魔剑也将吞食你的魂魄,那便是你消亡之时,”亡月沉吟,“倘若你愿意将魂魄献与我,随我去虚天冥境,可得永生。”
离开?重紫举目望天际,有点迷茫。
这个世界太大,令她看不透;这个世界太小,容不下许多。所有的事,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注定的命运走到终点,当一切有了结局,她同样没有留下的理由。
云烟掠过,眼中心中,爱恨尽去,一片清明。
于是她粲然了,“好。”
虞度与闵云中等人心一紧,同时看洛音凡,却见他满身是血,纹丝不动站在那里,双眸空洞无神,昔日绝代尊者,如今形同死尸。
无声的,前所未有的,令人胆战的悲怆,淹没天地。
那痛的感觉太浓熟,太凄惨,太绝望,深入骨髓,每个人的心都不约而同被揪了起来,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场死寂。
堪不破的情关,要接受这样的结局,他能不能支撑下去还是未知,事到如今唯有劝他放手。虞度暗暗着急,连忙上前安慰道:“师弟需为她着想,她魂魄被魔剑所拘,难以保全,留下来反而危险,依我看,让她去冥境更……”
雄浑仙力爆发,恐怖的力量激发气流震荡,犹如天塌地陷,震得所有人承受不住,纷纷后退躲避,洛音凡冷然而立,逐波剑映日,光芒耀眼。
剑光笼罩下,身形逐渐模糊。
“以身殉剑!”玉虚子骇然,“尊者他……他要入魔!”
虞度惊道:“师弟,不可!”
五色结界起,将所有人阻隔在外。
那个夜晚,他说:“为师只盼你今后不要妄自菲薄,心怀众生,与那天上星辰一般。”
她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灿若星辰。
是他变了,因为在意,所以比别人更害怕,害怕她真的毁灭六界,害怕到不敢相信她。
被牢牢锁在心底的爱,终于冲破理智的枷锁,突如其来的爆发,伤痛,后悔将一颗心生生涨破,四分五裂,让他生不如死。
明明爱她,却逼着自己把她推开,一再伤害,等他想要爱,再要爱时,她再也不肯回头。
她不是魔,他才是魔!
一切都结束了,他在她眼里,真的成了陌生人?她真的连最后的机会也不肯给他了?爱到尽头,已经让他难以接受,怎么可以连恨都没有?在伤害她那么多次之后,他几乎崩溃,如果连她也走了,他又有什么理由留在世上?生死都同时失去了意义!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惩罚我。
想离开?可以,我带你走。
想听“我爱你”?可以,我说。
不原谅?没有关系。你想怎么对我,怎么恨我,都可以。
不要你原谅,我只要你。
……
远处,亡月朝重紫伸手,“把你和你的全部献给我,随我离开,永不后悔,我需要你的承诺。”
“她不会走。”冰冷的声音淹没了她的回答。
奇异光华浮动,翻卷,如带飘浮,如丝游走,如花瓣洒落,曰色隐没,天地蒙蒙有光,犹如混沌初开,一片圣洁,令人敬畏且向往。
极天之法,镜心之术。
浑身是血,俊美的脸青白僵硬,已现魔相,圈中一片惊心的红赤,状若厉鬼,可怕至极。谁也没有见过重华尊者那样的目光,仿佛要将人撕碎嚼碎,生吞下去。
最仁慈的术法,带来的竟是毁灭。
南华山崩,他做不到,四海水竭,他也做不到,但没有人能再夺走她,就算与她一起魂飞魄散,他也不会让任何人将她带走!魔神也不能!
大约是动静太大,重紫终于转回脸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着别处,大彻大悟的微笑比任何时候都动人,眼底却是一片空,里面没有他,连恨都没有了。
他终于伸臂,缓步朝她走来,就像当年她无数次顽皮受伤的时候,迎接她的总是这个怀抱。
可她只是笑。
没有喜悦,没有期待,只是站在那里笑。
白光暴涨,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漫天光影中,他紧紧地抱住了她,看不清她脸上神情,双臂感受到的,是她的木然,了无生气。
可是至少,她还在他怀里。
她不明白,她一直都是他的小徒弟,是他最在乎的人,他或许永远不能放弃责任,但她,也会永远比他重要。
镜心之术,无魔,无你,也无我。
当你的爱已不在,头一次自私地想抱着你,一齐毁灭。
其实在你面前,我从来都不是仙。
……
光芒灭尽,两道人影消失不见,唯余一柄奇异长剑悬浮于半空,其色洁白,形状格外眼熟。
不见半点儿魔气,亦无半点儿仙气。
仙剑?魔剑?还是凡剑?
没有人有空去想这个问题,全都呆呆地望着那剑,只觉光洁美丽,明净如冰雪,灿烂如九天星辰。
亡月不知说了句什么,悄然隐没。
正在众人发愣时,那剑忽然冲天而去,穿破茫茫云海,瞬间失了踪影。<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