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念捋起袖子便欲冲上前。
缓歌连忙一把拉住她,“算了吧,阿念,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非真的是心存恶意,这场意外,没有深究对错的必要。”
阿念愤愤地看了秦梓誉的背影一眼,还是听话地乖乖跟着缓歌走了。
秦梓誉面无表情地走了一阵,突然喃喃道:“阿念,名字还挺好听。”
侍从没听清,随口问道:“少爷,你在说什么呢?”
秦梓誉高冷地开口:“我刚才没说话,是你幻听了。”
侍从:“........”
缓歌沉默地走在阿念身旁,一言不发,阿念也一直在冥思苦想着,也没有说话。
突然,她抽了抽鼻子,开心地说:“我知道了,是苏合香。”
“什么?”缓歌略略侧目。
阿念很得意地笑:“那个人身上有一股很奇妙的香味,辛烈幽远,又矛盾又交融,我刚才一直都在想,究竟是什么香才能这么独特。原来是苏合香啊。”
她喃喃道:“那小子虽傲慢自大,但眼光挺独到嘛。”
随即阿念又摇摇头,忿忿地说:“眼光再好又有什么用,说话这么难听!”
缓歌沉默,水眸沉沉,酝酿着未知的情绪。
阿念心里有些惴惴,试探性地问缓歌:“缓歌,你怎么了。”
缓歌转过头望着阿念,好看的瞳仁里满是内疚:“阿念,我没有能保护好你,在你摔倒的时候,我竟没有能在你身边。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我总是出现得太迟,眼睁睁看着你受伤.......”
阿念踮起脚尖,食指抵在缓歌的唇间,她凝望着他的眼,道:“缓歌,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我太冲动,性格太粗糙,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原因。”
“缓歌,不要把我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你身上。”
缓歌突然就笑了,“刚才那位公子这么说你,你还气呼呼的呢,怎么转眼就认同了?”
阿念脸一红,扭过头,娇声埋怨着:“缓歌,我不理你了。”她偷偷用手背拭去眼底的水印,欣慰地微笑。
缓歌心疼地从背后环保住她,温润清和的气息瞬间充盈了她的鼻腔。
“不要生气了。”他迷醉的声音透过她的肩胛骨,缓缓传递至她的耳旁。
“那你准备怎么哄我?”阿念眨了眨眼睛。
“回头。”
阿念好奇地转过头,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像变戏法一样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酸甜。
“你什么时候拿的?”阿念惊喜地尖叫。
缓歌笑笑,只是说:“阿念,你吃了我的糖葫芦,可就不能生我的气了哦。”
阿念伸手拿过,傲娇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吃完了看我心情,再决定要不要理你。”
缓歌用手替阿念拭去嘴角红色的糖汁,宠溺地说:“好好好,你说怎样便怎样。”
“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缓歌仰头看了看天,
阿念边咬着糖葫芦边点头,两人十指紧扣,相视一笑。
已是华灯初上,两人归家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交叠缠绵在一起,就像阿念和缓歌对彼此的心意一样,愿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来到宰相府门口,得门房通传,宰辅叶文卿连忙走了出来。
他踉跄着走向阿念,双臂大张,声声呼唤:“阿念――”
他两鬓花白,皮肤像干枯的树皮一样层层皱起,混沌的眼里蓄满了咸涩的泪水。阿念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怎么晃晃十二年间,外祖父就已苍老到了自己认不出的地步!
阿念心酸地投进叶文卿的怀里,语调中带着浓浓的鼻音:“外祖父,您老了。是阿念不好,这么多年都没能来看看您。”
他握住阿念的手,满足地笑道:“我的小阿念,都长得这么大了,外祖父不老不就成了老妖怪啦?”
阿念仰起头,心里涩涩的,极不是滋味,但还是强颜欢笑。
叶文卿捧着她的脸,细细端详。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像,像极了幽儿,也像极了阿宁。
他们的孙女阿念,既有幽儿的决绝果敢,又有阿宁的灵犀秀美。
她传承了她们的长处,却没有遗传到她们性格中最极端的缺陷。
他含着泪微笑,喃喃道:“好,好,好。”
他抚摸着阿念的眼,那瞳仁里倒映的他令他无法直视,不是因为外表的垂垂老态,而是因为那颗自私狠绝的心是那么不堪,不堪到连他自己都开始憎恨。
叶文卿轻轻阖上了阿念的眼。
空气中流散着沉厚的悲伤,苍凉地攫住了人的心。
缓歌见状,只好走上前,恭敬一揖:“晚辈慕缓歌拜见宰辅大人。”
叶文卿的注意力终于从悲伤的往事中抽离,他迅速调整好了状态,自嘲道:“人一老,就容易伤春悲秋,你可别嘲笑我这个老头子。”
“晚辈不敢。”
他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缓歌,捋着胡子,牵起一个浅淡的笑:“看来晔儿收徒的眼光着实不差,滴翠山慕然山庄的少庄主果然不同反响,真真是后生可畏啊。”
缓歌低着头,从容答道:“大人过奖了,晚生着实惭愧。”
叶文卿走上前,慈祥地望着缓歌,笑道:“你的父亲以前常来拜访我,也算是我的半个门生,你又自小与阿念关系甚为亲厚,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随了阿念,唤我一声祖父如何?”
缓歌不禁望向阿念,见她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于是他朗声答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缓歌见过祖父。”
叶文卿连连点头,微笑感叹道:“孺子可教也。”
是夜,叶文卿屏退了下人,设了一桌小宴来款待阿念和缓歌。
缓歌向阿念使了个眼色,阿念会意地起身,走到叶文卿身旁:“外祖父,我敬你一杯。”
叶文卿欣然抬头,灯下的阿念五官更为柔和,他一个愣怔间,杯盏倏然落地,瓷屑飞溅,他喃喃自语:“原来,竟有八分像。”
阿念问道:“祖父,你怎么了?像什么啊?”
叶文卿黯然地摇了摇头:“没什么,终究不是。”
他拿过酒壶,满满地斟了一杯,仰脖间便已大力地吞咽而下。他双眼通红,却仍旧沉默不语,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灌进自己的咽喉。
当热辣的酒划过食道时,当身体似火般燃烧时,心中的苦涩才会变得不让人那么难以接受。
“外祖父,喝酒伤身!”阿念起身想要阻止。
缓歌拉住阿念,在她耳边低语:“让祖父喝吧,酒虽不能抹去人心中的苦和痛,但能令人暂时逃避那些伤心的过往和不愿想起的现实。”
阿念一愣,想起了娘亲病逝后,痛苦得无以复加只能日日夜夜借酒浇愁的父亲,默默坐回了座位上。
“你说得对。”阿念静静靠在缓歌温暖的肩膀上,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地传来,熨帖了她的内心,荡平了她心底的茫然和不知所以的哀伤。
夜已深了,月亮渐渐地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中,叶文卿趴在桌上人事不知,缓歌让阿念先回房休息,自己则将宰辅搀扶回房。
叶文卿紧闭着眼,眼角滚落浑浊的泪,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悔恨之泪、伤心之泪,抑或是内疚之泪。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往事不能重来,再多的泪都再也换不回已经逝去的生命。<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