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援兵来了,还是贼匪内乱!?
形势不明,大家都还不敢出城,而且西面的贼匪是老匪,大多还是许五妹刚起事时聚过来的,知根知底外加心狠手辣,之前堵杀出城民人也都是他们干的。
可终究是变了形势,磁州从绝地里拔了出来,现在就只能坐看城外乱像了。想及苦守半月,总算有了脱困的一丁点希望,不少人都哽咽出声。
没过多久,惊呼声又纷纷响起,许五妹也捂住了嘴,眼瞳里满是惊惧。
鞑子,鞑子打过来了……
滚滚烟尘从北面压过来,自烟尘间隙能见到鞑子兵的身影,浩浩荡荡数千人,像是要跟贼匪汇合再攻城。
许五妹几乎咬破了樱唇,这就是最后一刻了吧。
“其他三面都已无贼了,让大家速速出城逃亡吧!”
她决绝地道,虽知在追杀之下,大半人依旧逃不脱厄运,可总能有一线希望,各自争取,比全死在城中好。
“给我找柄匕首来……”
她再吩咐着随身侍女,小姑娘使劲摇着头,泪珠飞甩而出,像是全城人的希望般,摔碎在地,跟尘埃混为一体。
接着惊呼声再高一浪,可味道却变了。
“鞑子兵在打贼匪!他们内斗了!”
“圣姑!我们有救了!”
果如大家所言,城外鞑子兵竟然面向贼匪列开了战阵,小炮火枪轰鸣不断,贼匪正在大溃中。
“不,那不是鞑兵,他们肯定已反正了!”
许五妹纠正着大家的称呼,这话一人人传下去,不多时,城中已荡开一片欢呼。
打个小半时辰,城外已是烟尘大作,正不知结果如何,忽然有人惊报,东面有大队鞑子出现,军容齐整,还拖着炮,这一下,许五妹和城中民人又如坠深渊,拖着炮?那肯定是从大名府过来攻打他们的精锐鞑子。
四月二十日,到了午后时分,磁州城下如开了百年不遇的大集市一般,而许五妹和城中民人的心也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荡着,总是不得休息,这般喜乐哀愁骤变的煎熬非常人能受得住,不少年老体弱的民人已早早晕了过去。许五妹扛着数万百姓的命运,心志已很坚强。可坚持到现在,也已是脸色发青,不得不捧着心口,如病西施一般。
从东面来的鞑子兵竟然也是援兵。费了好大功夫才搞清楚状况,与城北反正清兵一同夹击贼匪。没多久,从东北面又来了大股民人,头戴红巾,这肯定是援兵,却视反正清军为敌军,双方小有冲突。
之后就更乱了。一队队人马不停涌来,有民人,有商人,有鞑子兵,之前西面的贼匪早已尽数溃逃,城下被数十股总数不下四五万的军民围得满满当当,却不知来路。
“是援兵!全是援兵!”
许知恩被缀上了城,见着许五妹就兴奋地大呼。
“是同盟会带领的各路人马聚了过来。来救我们的!”
许知恩的欢呼如最终宣判,笼罩在许五妹和全城民人头上的阴霾一散而尽。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军会来的,会来救我们的!”
许五妹热泪盈眶地呼喊着,她终于作到了,她终于救护下了这数万心向英华的百姓!
“呃……下面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呢……”
欢呼之余,有人却冷静地道明了现状,没错,下面全是援兵,可来路纷杂,大家相互没有联系过,烟尘大作间。好像还有冲突,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也不怪下面的各路援兵,同盟会就是个联谊会,根本没什么严密组织,一张大网洒出去,各路人马都翻搅起来。涌向磁州城,相互之间毫无照应,更谈不上什么调度,误会不断,人人戒备。
“我得出去,让他们都停下去,可不能伤了自己人!”
许五妹很焦急,怎能让救命恩人因误会在城下大打出手呢,真有死伤,她一辈子都难心安。
部下和民人拦住了她,这个说太危险,那个说没必要,许五妹正耐心说服他们时,就听城外响起更高一波欢呼,那是一道道呼声绵延而来,衔接而起的,就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正在绕城上演。
“万岁!万岁!”
“陛下万岁!”
“吾皇万岁!”
侧耳仔细听,竟是这样的欢呼,众人急急望去,不多时,一支齐整如一人的马队绕了过来,就百人左右,马是白马,人则一身红黑军服,马刀在手,泛着春日暖光,一面大旗在马队中迎风招展,大红底色,正中是金黄双身团龙。大旗一旁,还有象征杀伐之犬的节旗大旄。
这制服,这大旗和大旄,只要稍知英华事的都一眼能明,人是圣道皇帝驾前的侍卫亲军,大旗自是英华国旗,大旄则是北伐行营军令标志,三样齐上,这就象征着皇帝亲至。
皇帝军驾一出,各路人马纷纷收拾行至,城下再不复混乱景象,而在城头上,许五妹和民人们捏着城砖,都已哭作泪人,皇帝来了!皇帝来救他们了!先是同盟会的同胞们,再是皇帝,英华天朝真没有放弃他们……
李肆去了磁州?
当然没有,那只是他的军阵仪仗,磁州解围之时,兖州行营,李肆正将一份报纸丢给陈万策。
“朕要听听你的解释,为何不上报此事?”
李肆倒是没火气,而是疑惑:“朕还想知道,为何同盟会动起来时,你却又一改初衷,与他们方便,还要朕赶紧派仪仗过去?”
直到派出仪仗,李肆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陈万策淡淡一笑,笑意中既有无奈,也有遗憾,还能见到一丝欣慰,他只答道:“民已起,国就不能逆,但此时还非万民之国,人心还只能先收在陛下这里。”
这话很是模糊,李肆没怎么明白,正要深究,三娘匆匆而入,手里也捏着一份报纸,正是雷襄的《越秀时报》,头版就是《磁州万民将死》。
陈万策匆匆告退,三娘蹙眉道:“这许圣姑……跟之前那江南的米五娘有什么关系?”
李肆耸肩,他怎么知道,这得问天地会或者军情部。不过三娘这一问,他也来了兴趣。仪仗是派出去了,就象征着他皇帝出面救了许圣姑这一股民人,按照程序,还得接见一下,以示抚慰。
“到时就跟我一起看看吧……”
李肆随口说着,米五娘那张俏脸又在脑子里升起,却已经非常模糊了,而另一张面孔,还是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的面孔,他更是压根已丢到了九霄云外。<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