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黄埔天坛,依旧是习以为常的鼓噪声,几帮人举标喊着,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小孩就在人群后面嘻嘻哈哈放着风筝。////
两个中年人在广场漫步闲谈,黑衣警差朝他们懒懒瞄了一眼就再没理会,他们关注的是在天坛卖吃喝的小贩,以及暗带兵刃的潜在匪徒。这两人衣着光鲜,举手投足都是人人的味道,不是官员,就是两院的院事。
咿咿呀呀的二胡声响起,钹铹咣咣,还伴着小鼓点,竟是一个梆黄戏班子进了天坛,曲头还没亮完,就被警笛压了下来,这里可不是唱戏的地方。
那两人熟视无睹,边走边聊着。
“国院的票价真是高啊,花了六万两才把王爷你送进来。”
“这只是东院的价,西院掌着工商国事,特别是税法,票价更高,我听说广东本地,西国院一张票就要三千两。”
“西院选人少嘛,一省工商联会里的选人不过几千到万把人,选额也少,票价当然贵了。”
“东院一省才五人,但凡秀才以都是选人,一省选人数十万,票价虽低,要揽得足够的票数,开销可不比西院低。”
这两人是刚得选东院国院事的朱一贵,以及凤山知县杜君英。他们二人说到的“买票”和票价,正是院事推选渐入人心后,国中兴起的一桩新买卖。
眼下英华从乡到府都是单院制,省和国是两院。省和国不仅名分高,握着的赋税和法案审定、谏言和弹劾大权更具影响力,因此省国两院是大家关注的重点。
但凡是公司股东,所占本金超出某个标准的。都是西院选人,而但凡小学毕业的秀才。都是东院选人。
西国院院事少,全国定额四十五人,东国院院事多,全国定额一百八十二人。任期都是四年,两年改选一半。
早期推选还很简陋,西院的豪商东主们被赶下台,要入西院,就不能在市公司任职,也不能握有股票。因此入西院的都是豪商东主们的子侄宗亲。相互之间和气协商,定出名单,推选只是走个过程。
而东院还多是有才而不愿出仕的文人,他们名声响亮。而早期的东院选人又以读人为主。都是推举而非推选。
但时势精进,民智渐开,民识猛增。而朝廷为容天下人发声,也让两院之权渐渐长了起来,这种和谐气氛很快就消散,十来年下来,推选变成了选战。越来越多的人,不管是想出名的。还是想代言得利的,都朝两院里挤。之前的和气推举。变成了暗箱投票,再不顾人情。选人们也渐渐发现,自己的推选资格是一桩资源,可以待价而沽。
于是“选商”就因应而生,他们向下联络选人,向联络争选院事之人,买进卖出,也就有了票价。英华后世谈到这个时期,都称呼为“黄牛党政治”,说的就是黄牛党决定了两院人选。
买卖选票本是《院事推选法》禁止事项,汪瞎子和陈元龙等墨儒之人也一直在声讨这桩弊政。可无碍黄牛党巧立名目,私下来往。加之此时大多数选人都不觉得院事有多重要,选票能换到银子更实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刚需”明显,朝廷也难以按下这股势头。
认真说,朝廷也没多大心思去按,皇帝都说了,就算用力去按,还会有人跳出来说推选过程有问题,不如等到大家把这票当真,不舍得卖出去,或者选人越来越多,票商运作不起的时候再来治理不迟。
因此除了名望本高,有大批拥趸之人不必理会票价外,其他人想要入选院事,就得掏银子。
杜君英道:“省东院都得了省府税核权,大家都盯住了省院,省票比国票还贵。靠着福建的名声,王爷保福建省院事,争院首都不是没可能嘛,何必要冲国院?省院的院首,连巡抚都要客客气气,更能帮着咱们凤山嘉义两县子弟争福利,好处都摆在眼前,国院嘛……”
他摇头叹道:“国院一百多号院事,分派林立,不争出名号来,位置都难保住啊。任院首陈元龙可是江南名儒,任过满清广西巡抚,本朝的弘文馆大学士,段国师的密,领着东院在皇帝和西院那争下了不少权,还推着朝廷办过不少大事。可今年改选,竟然连院事都丢了。”
朱一贵笑道:“时节不同了,新一拨选人大多都是读着百家,拨着算盘,走着军步,会操弄刀剑火器的年轻人,眼界大得多了,而非四五经出来的呆子。陈元龙去年反对族田分户,还扯着东院,要复官绅免税,天下人都怕了他,谁还敢选他入国院?大势已经变了,汪瞎子那种人,振臂一呼就入了东院,他买过一张票?”
杜君英拉长腔调一叹:“是啊,就因如此,票商还分出了各色党类,不同党类票价还各有不同,王爷你是偏党冷党,票价才这么贵哦。”
票党又是英华政治一桩特点,新一批选人开始重视手里的票,即便是要卖,也希望能卖给合自己心意的那一类候选人,而不是画好押签好名后,把空白票直接丢给票商,同时朝廷也受墨儒压力,开始管控票选过程,要求现场投票,人票合一。
票商应需而变,以候选的出身、地域和“文化程度”,以及是否有过官身等条件,分出若干价码。越是有名望的人,价码越低,要买动选人投陌生人的票,像朱一贵窝在台湾这种偏僻之处,大名很少出现在舆论中,曾经还自封过王爷的人,价码自然很高。幸亏朱一贵还有过知县官身,否则别想跻身国院。
朱一贵自信地道:“大帅别担心,两院的格局我已经明白,那就是为民人争利,跟朝廷和官府理论。斗而不破。法权之分、法判之纠、赋税增减、厚生抚恤之事,甚至安南入华夏。鸦片在潮汕和闽南泛滥等事,都有大文章可做。现在我刚入东院,就得沉心琢磨明白,到底举什么旗号才能立身更正,发声更久。”
杜君英笑道:“王爷心中自有天地,肯定大有作为。小弟在台湾为王爷摇旗呐喊。”
刚说到这,大股人流进了天坛,呼喝声压倒了其他号子,震得所有人都转头瞩目。
“鸦片有害!奸商无德!”
“禁烟禁毒禁四海!”
人流还不停。呼喝也不止这一类。
“惩清卫朝!正我华夏!”
“满蚱犹跳!朝鲜怎能不保!?”
还有人流组织严整,条幅鲜明,一看就是工商界人马。
“夷狄肆掠!华夏颜面何存!?”
“民人被杀,商货被劫。朝廷在何处?海军在何处!?”
朱杜两人抽了口凉气。对视着异口同声道:“今日报纸有何消息?”
他们都没来得及看,赶紧从已被大批民人围住的报童那抢出几份报纸,匆匆一览。脸色顿变。
“愚兄先行一步,东院想必也已闹开了。”
朱一贵抱拳而别,一脸即将踏战场的凛然。
果如他所言,进到天坛东面的东国院议事大堂里时,争吵声不绝于耳,新任院首屈明洪端坐大堂首。惊堂木敲得震天响,还是压不下喧闹之势。
“只知纷争。不知求成,顽愚之辈,老夫羞于为伍,不干了!”
屈明洪怒了,再一拍惊堂木,起身就要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