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桂真挺胸抬头,目不斜视,立得像旗杆似的,有些浑浊的鼻息显露着他内心的紧张。////在院门口巧遇皇帝,他真的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这是李肆第三次见到桂真,第一次是他从石禄出来,那时还是个满脸媚笑,腰若无骨的旗人。
第二次是授禁卫旗和将军龙纹章,当时他涕泪,直接跪下了。而这一次感受到的是再纯正不过的军人气息,李肆暗道,人真是会变的。
“还带着火铳当街招摇?小心遇着那些老兵退下来的警差,人家可是不给情面的,到时丢了禁卫军的面子,朕可不护你。”
李肆指了指桂真存在法司守卫那里的象牙柄短铳,随口数落着。桂真啪地再蹬腿挥臂行礼:“职下知罪!”
李肆嗯了一声,径直进了院门,再想到了什么,回头道:“不忘本是好的,可别走多了一步。”
已不见李肆身影,院门也由侍卫亲军封住,桂真和一行随从依旧立得直直的,眼里泛点晶莹光亮。
李肆不是太清楚桂真在江南鼓捣什么,真要清楚,那就是大事了,但他大致能猜到,也仅仅只是感慨,没有过多关注。
此刻他正想着李煦到底长什么模样,他马上要回黄埔了,行前来看看李煦这个“老朋友”,感慨一下流逝的十多年时光,也是人之常情。
进到这小院的前堂,迎面就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拂着马蹄袖跪倒在地,口里还喊着:“罪民李煦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谢皇上不杀之恩……”
老者身边,一个小姑娘也跪下了,正是那李香玉。只是跪姿不怎么标准,显然还不明白,为何要在这种场合大拜皇帝。
“起来吧,你我之间,何须这些俗礼?”
李肆淡淡说着,他一眼就看穿了李煦的心思,这是在摇尾乞怜搏同情呢。
李煦抬头,到此时,李肆才看清这个已相交十多年的“老朋友”。
老了,真老了,再不见一面,就要被阎王爷收了。
李煦心思揭破,苦笑道:“陛下真是知我……”
乍着胆子抬眼,跟李肆目光交接,刹那间,十多年的恩怨纠葛骤然闪过。
十多年前,当李肆还只是李半县,动手拿捏含渤厥保铎憔透钏劣辛死赐5笔崩铎阌帜烟睿篮习椎缆『蜕刂葜热耍ё爬钏恋姆ㄗ影律刂莩兀锤钏磷髁思抟隆
之后广州粮价风波,李煦也是推波助澜之人,可最后不仅被李肆拿走了收益的大头,还让李肆在广州声名大振。
李肆进军佛山时,两人第一次正面交锋。李煦失败了,家人吉黑子失踪。当然,李煦现在不敢,也没必要再问吉黑子的去处。
接着双方就开始合作了,李煦为李肆提供丝织原料和成品,李肆也为其提供织机,因康熙进军湖南,李煦还搞过小动作,却被李肆停了织机维护而损失惨重。
李肆称帝之后,这一摊生意就只是小节了,全都转交给了商部、天地会和织造公司自己运作,再不过问。李煦也迎来了自己在江南的又一春,他的织造事业就是在这个阶段有了突飞猛进的拓展。
好时光来得快也去得快,年羹尧和李绂在江南翻云覆雨,李煦的天空压上了厚厚雷云。提前送走李香玉等家人,即便生意亏蚀,也始终坚持骑墙,直到李绂发疯的那一刻,才被迫南投。
恩怨翻滚而过,李煦低头,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果然是自己心目中的李肆。
就这一眼,对旧清康熙雍正两代皇帝都很熟悉的李煦,有了极为丰富的观感。论华贵威仪,论心机深沉,李肆明显不如康熙,论帝王之威,权柄之压,李肆又不如雍正。但眼前这个三十来岁,相貌比“丰神俊逸”差那么一点的小胡子青年,身上充盈着一股糅合了智慧、凛然和似乎能看穿凡人命运的超脱气质,即便是康熙雍正都立在眼前,也难在气势上压过。
自然,李煦一人更是难以抵挡,这一眼后,他没有再看第二眼的勇气。
李肆的话语穿透李煦的杂乱心绪:“朕不过是知商人而已,你么,很早开始,就已只是个商人了。”
李煦直截了当地道:“小人既是商人,那就斗胆跟皇上计较一二了。皇上若是来索债的,小人这老命不值一提,皇上之前也无意取去,现在更身无长物,唯剩李家一宝。在皇上眼里自是算不得什么,可也是小人此生最珍视的瑰宝之一,可以用来偿我李家之债。”
他深呼吸,鼓足勇气道:“若是皇恩浩荡,免了小人之债,小人既还有此一宝,就想跟皇上谈笔生意。”
一个大眼睛女卫给李肆搬来座椅,然后守在李肆身侧,好奇地扫视着祖孙两人。
李肆坐定后,朝李香玉一笑,小姑娘正被这股她根本不熟悉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本有的伶俐也不见了,就垂着脑瓜子,一副乖顺而茫然的模样。眼角里瞟到李肆这一笑,心中安定了不少,开始琢磨着爷爷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跟现在所说的李家瑰宝,两面凑在一起,她依稀懂了什么,小脸更白了。
李肆问:“朕就是来索债的,可朕也很好奇,你还想作什么生意?朕骨子里也是个商人,咱们敞开来谈。”
李煦道:“皇上恕罪,小人不过是想以此宝换小人一家免于未测之祸……”
李肆笑了:“可这一宝却非物事,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
李煦道:“她既能为小人上公堂,自是愿为一族而劳。”
李肆再看向李香玉,笑意盈盈:“小香玉……你爷爷要将你当和氏璧献给朕,保得你李家安宁,你自己是什么意思?”
猜测成真,李香玉脑子嗡一下就炸开了,心绪慌乱至极,再没之前在公堂上的坚强不屈,结结巴巴地道:“小、小女子的山长还是朱娘娘呢,这、这不是乱、乱……”
胡乱扯着理由,差点把“乱~伦”两字都吐了出来。
“别慌,别当作是公堂辩法,就将你的想法原原本本道出来就好,如此朕才好定夺嘛。”
李肆捏着小胡子,嘴角微微翘着,神态跟早前在西津渡口,将棒棒糖递给许五妹时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