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罗店镇本是个典型的江南小镇,人户虽多,却安宁祥和,不见喧嚣。////而眼下的罗店却熙熙攘攘,人流穿梭,恍惚比大清时代的嘉定县城还热闹。
镇外,行在路上的罗店镇主薄马贤就觉得这罗店如开锅的沸水,正汩汩翻腾着,因为他心头也正沸腾不休,偶尔看向身边马广的眼神,也如滚水一般,似乎能将此人熟肉燎皮。
“小人也是身不由己啊……”
马广心虚地嘟哝着,却又暗觉踏实,马贤也被他拖下了水。
方家来了个貌若天仙的山东媳妇,这事因方家去县城过堂而传开了,马贤本忙得七窍生烟,没功夫多想。马广昨日却说,有机会帮着弄上手,马贤心痒不止,今日一早跟着马广去了黄家村,结果……他被弄上了手。
人倒真的是美,却是剧毒蛇蝎,还贴着白莲圣姑之符,沾之形神俱灭。
被那圣姑施法,逼着杀了身边的随从,还歃血入教,成了圣坛护法,马贤就觉自己剃掉的小辫子又生了出来,一头被那圣姑拽着,一头破了自己头壳,插进了脑浆里。
“遮护着黄家村,就到十四,今天十二,不过两日。”
马广再强调着他们的“职司”,马贤脸色灰败,如游魂野鬼,连怎么进到镇公所都不自知。
马广还得回去“截路”,马贤则负责在镇公所拦着官府别向黄家村伸手,在自己的雕花檀木太师椅上坐了好一阵,魂魄归位,马贤觉得,这事倒是简单,他可是罗店镇的父母官。
心情刚稍稍平复,镇公所却渐渐升温。
先是来了一对男女找巡检,自称青田民贷太仓分部的伙计,说他们分部的一个伙计已失踪了十来天,失踪前的行踪止于罗店镇。女的还很年轻,小家碧玉,泪眼汪汪地说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青田民贷来头太大,而最近县里也因来了大人物,对来往人色也格外注意,巡检就说马上查。马贤心头狂跳,赶紧对巡检说,黄家村九里村一带有马广等人在,他安排着去查。
安抚住了青田民贷的人,眼见午饭将至,什么粮种公司、精工坊、百花楼等好几家商号的人又来了,也说有伙计失了踪,最后行止是在罗店镇。
马贤是浑身冒汗,巡检也再坐不住了,昨天就有神通局的人来问伙计行踪,当时对方也不是很心切,就没太在意,今天凑在一起,再迟钝的人也觉出了不对劲。
巡检连同法正都是红衣兵出身,雷厉风行,午饭都没让手下人吃,分遣到各村去查访。黄家村九里村一带,既然有主薄的人查,那再好不过。
马贤一边抹汗一边生汗,正感觉这两日恐怕要比一辈子都长,县里农商法等衙门的人又出现了,说前日派到罗店的人还没回去销差,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具体什么事还不清楚,但肯定是大事!
镇公所乱了,巡检法正农正商正等各部门都动员了起来,如今这小小一镇,也有上百号吃俸禄的,分头赶赴全镇数十村去查探。当然,黄家村和九里村,还是主薄大人负责。
这股势头一压下来,尽管只是一镇,尽管还是自己僚属,原本是大清时代刑房书吏的马贤也觉得汗毛起立,畏惧得要吐胆汁。
大清时,官府办事虽慎密,可不借助乡绅,哪能洒开这么密的网子?而大清时,主官一言九鼎的景象,在这大英治下也再难出现……
想到之前在黄家村,那圣姑逼他护住黄家村,他辩解说自己可没那本事,圣姑还一脸鄙夷地道:“不要把人当傻子,你是父母官,这镇上什么事不都得听你的?”那时他真是要吐血三升,五脏俱焚。
马贤正神智摇曳时,他下面直管的户曹马铭又来找他,说县里户证都发下来了,他要下到镇里各村,亲自督着村人办证。马铭是他族人,他说话也直接了点,黄家村和九里村一带县别去!
打发了户曹,马贤想吃点饭,好有力气继续顶住这内心煎熬,一个胖子进了公所,熟门熟路地就找到他这主薄处,递上一份名帖,嘿嘿笑道:“主薄老爷,这镇里各村,都用上蜂煤了么?”
接过名帖,上书“江安蜂煤公司司董,广东工商联会会董,煤业分会理事”,这一行字后,还特意标注了个“广东省西院事候选”。
马贤打了个哆嗦,来头好大!赶紧看向姓名,却是“钟上位”三字。
若是时光倒流,上午能有选择,不去那黄家村,马贤就要满心灿烂地巴结这位“双董双事”了,可惜……
马贤肚里嚼着泪水,脸上毫无表情地道:“钟老爷,镇里、村里,都用上了。”
来人正是在安南挖煤起家的钟上位,如今在江南跟煤业老板们一起弄出了个江安蜂煤公司卖煤灶和蜂窝煤。因为竞争太过激烈,他带着下面的伙计,手把手地教着怎么开拓乡村市场。
对马贤这表情有了职业性的误解,钟上位呵呵笑着塞过来一个信封,轻飘飘的,似乎只夹着一张纸,可马贤却清楚,里面肯定是江南正时兴的联票。
“是哪家啊,离火堂?东升号?他们还得找我们公司买煤呢,若是主薄老爷推了他们,就许我江安独占镇上的生意……”
钟上位眨眨眼:“我们公司给主薄七厘回扣,七厘哦,虽不多,一年怎么也是几百两吧。”
马贤想要吐血,他现在哪有心思发财啊!还一年,现在他能活过一天就不错了!
赶紧敷衍走这个死胖子吧……
收下信封,僵着脸说一定研究研究,挥着袖子正要走,赶紧再加了一句,现在镇里正清查教匪,不要乱窜,出了事可没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