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选弘历?为什么?
李肆就只一句话:“此一时,彼一时。////”
薛雪和陈万策倒没怎么吃惊,而是皱眉沉吟,他们脑子转得快,不仅醒悟自己思路有差,还沿着这个方向朝下想去。
范晋道:“陛下所言极是,如今我英华势压满清,又何须像跟雍正来往那般,借力清帝才能铺陈格局?”
这话出口,其他人也都想通了。
十年前,康熙虽败,满清却还是一头庞然大物,不管是人力物力还是心理,都还压着英华。英华立国不久,还需要时间梳理内政,打通经脉。操纵满清皇位,推着雍正得位不正,这才争取到了时间。
十年后的现在,英华吞吃黄河以南的疆域,也需要时间消化。此时南北格局明朗,满清已居于弱者。英华在北面面临的课题不再是满清侵攻,而是北方稳定。满清政权如果现在就崩塌,对谁都没好处,除了那些最擅长自乱世而起的野心家。
但要办到这事,就不必再如十年前那般,必须要借助非正式管道,跟满清皇帝达成某种程度的默契。英华国势已经摆在明处,只要满清新帝不是草包,该会主动送上默契,没必要再去操控。
因此,得满汉人心,名位已正的弘历是最佳选择。也就是说,北面皇位更迭,英华搬凳子看戏就好。
这是众人的推想,对李肆来说,选弘历的理由当然更充分了。弘时是谁?李肆那个时空里,二十四岁就被雍正以“行为不谨”的模糊理由削了宗籍,紧接着就翘掉,死因不见于满清任何籍档,李肆对此人毫无认识。
而弘历么……十全老人,太熟悉了,就算形势已有极大变化,但人的性格却很难改变。雍正继承了康熙的暴躁、多疑,得其刚,失之以孤。弘历则继承了康熙的自负、虚荣,得其柔,失之以浮。晚年时更是综合了祖父和父亲的缺点,暴躁、自负、虚浮、偏执。
就如跟雍正打交道一般,跟弘历打交道,李肆心中有底。
就在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没必要插手满清皇位时,李肆却多想了一步,开始皱起了眉头,而此时薛雪和陈万策也有了推论。
“雍正在位时倡满汉一家,满人宗亲重臣怨心颇重,皇位更迭,难保顺利。”
“失了大半江山,失了满军营,弘历年纪轻轻,能稳住如此局面?”
两人的推测跟李肆的担心不谋而合,结合李肆“后知三百年”的知识,变局之势,从来都是左右荡动,矫枉过正,绝难中庸。一旦雍正翘掉,满人怕要全面否定雍正之策,弘历是雍正指定的接班人,这股“反动潮流”很难容许弘历即位。
七月十二日,北京城正笼罩在一片肃杀之气中,“议政王大臣会议立,雍正生死不明,似已遭逼宫”的消息,才刚刚卷进信鸽脚下的信筒里,而数千里之外的黄埔,李肆君臣已经隐有所感。
沉吟片刻,原本也觉得只需静观其变的李肆猛然起身,急急对范晋和苏文采道:“枢密院早前所拟自大沽口登陆,进军北京的方案,赶紧重新审定!抽调陆军、海军和军情司相应人马,预作准备!”
汤右曾是明白了,他担忧地道:“插手易,脱身难,能寻得中人代为最好。”
薛雪道:“北面人心不一,汉人不是一条心,甚至满人都未必是一条心,肯定有可用之人。”
陈万策拱手:“此事臣来办,北面新晋大学士蒋廷锡是臣熟识,臣由他向满人牵线。”
其他人思路还没来得及跟上,都有些发愣,直捣北京城?之前说的不是这样啊。
紫禁城神武门口,崇安、策楞和庆复得了允_的安排,分头去办诸项要务,徐元梦强要下亲去安抚弘历的任务,正一脸阴霾,向允_告辞,允_却拉住了了,一阵低声附耳后,脸色顿变。
徐元梦喃喃道:“王爷之前所说,可非如此……”
允_低叹:“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南北大势,南蛮就要倾覆我大清江山,满人却急着搞议政王大臣会议,想要复满州古制。复了古制,就能打败南蛮?”
他看向北面,眼光无比复杂,“皇上……四哥的法子没有错,我也是觉得这是唯一出路,所以宁愿自己吃着苦头,也不愿扰着四哥。但四哥行事太……太冷,太实了。他法子没错,却用错了,忘掉了他真正该依靠的是谁。”
再看向徐元梦,允_眼中又升起痛苦和矛盾,“马齐他们要扳倒四哥,我不反对,但他们要复古制,这不是出路。可这要紧关头,我又必须让满人抱成一团,就只有尽量拖点时间,让他们自己认识到问题所在。”
徐元梦心中既是颤动,又觉舒了一口气,拱手道:“王爷放心,我徐善长愿附骥王爷,为保我大清,另寻一条出路。”
徐元梦急急而行,看着他的背影,允_苦笑道:“徐善长……你是不是都忘了自己姓舒穆禄?咱们满人,到底还留着什么,让自己觉得是满人而不是汉人?”
有些混淆了立场的不止是徐元梦,阿哥所西五所,徐元梦进了已被兵丁重重围住的弘历住所,两声愤怒至极的怒喝就迎头砸来。
“徐善长,你居然也是逆贼!”
“你若还知廉耻,还守伦常,就该速速拥立四阿哥,诛杀那帮叛贼!”
一个是蔡世远,一个是福敏,满汉两人,都满口君臣纲常,泪流满面地讨伐徐元梦。之前二人略有所感,特地来找弘历商量,却被议政王大臣会议派出的兵丁围住。
“四阿哥,奴才也是身不由己……”
徐元梦只觉羞于直面这二人,就硬着头皮,入内招呼弘历。
“我皇阿玛如何?没有殡天?好、好……你们也真是泼天的胆子!有你们这样的臣子,我做不成那劳什子皇帝,倒还是运气!”
弘历端坐桌前,酒壶在桌上,酒杯在手上。他眼圈发红,脸色青黑,说话间更带着一股无尽的愤懑,以及深沉的绝望。
风云变幻,一下从监国皇子落为阶下囚,对这个养尊处忧的公子哥来说,还能镇定地面对徐元梦,心性已是不凡。
他哆嗦着放下酒杯,嗓音已被恐惧压变了调:“你带来了什么?白绫还是毒酒?”
徐元梦连道不敢,上前一阵低语,弘历渐渐镇静下来,再饮一杯酒,冷笑道:“既然十四叔出来了,咱们这大清江山就有指望了。十四叔被圈了十年,是也要我尝尝这滋味么。”
徐元梦道:“四阿哥,此时就该镇之以静,全身为上。时势变幻,未来谁知?”
弘历盯住徐元梦,若有所悟,徐元梦不敢说话,却是点了点头。
目光变幻了好一阵,弘历咬牙道:“也罢,当初皇阿玛能忍,我这个四阿哥也能忍!”
徐元梦赶紧再道:“我要借蔡世远和福敏一用,他们二人不信我,还须四阿哥提点。”
不久后,徐元梦出了弘历住所,身后还跟着蔡世远和福敏,两人虽疲惫不堪,气色却好了不少,眼中还闪着凌乱的光彩。徐元梦虽不是议政王大臣,但却是热河事变的主事人之一。只要不是把弘历带走,封锁住所的军将也不敢过问。
出了西五所,蔡世远拱手:“我这就去联络汉臣,先保住四阿哥,再图其他。”
蔡世远向南行去,福敏则领着徐元梦分派的一队护军营兵丁向北行去。
已是午后,日头毒辣,烘烤着北燕之地。内务府监牢里,污秽满地,臭气熏天,茹喜恨不得连衣服带皮全都扒掉,就觉整个人如置身炼狱。若不是十多年前在石禄矿场有过一番身心历练,自觉早已精神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