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从无涯宫驶出,在黑衣骑士的前后卫护下向南驶去。无涯宫南面是朱雀门,左右分别是禁卫署衙和侍卫亲军驻地。接着再出大中门,左右是中廷署衙和觐见事房。大中门之南则是一片壮阔广场,包着铁皮的车轮碾在石砖铺就的地面,颠簸被车架托起车厢的弹簧垫层消减大半,传入车厢内部,再被包着鹿皮的海绵坐垫吸收,身下感觉的是一股绵密而细微的震动。这让天姓倦懒的段雨悠睡意难当,不是对面坐着李肆,估计她早就甜甜入梦。
段雨悠掀起车帘,透过玻璃窗看出去,顿时被这片广场的宏伟所震慑,这里差不多有整个无涯宫大小。广场还没完工,无数工匠正在忙碌中,广场正中还有一座不高的建筑,正被参差不齐的脚手架围住。
“这是天坛,长九百九十九尺,宽相同,跟紫禁城外皇城前院差不多大。由内到外有三圈沟渠,跟二十四条水道相间。最外圈是灰砖地面,中间是青石地面,内圈有庭廊遮掩,地面是大理石,中心的祭天台是汉白玉加英石所建,整项工程耗资二十万两银子,你……会不会说我是豪奢无度?”
坐在段雨悠对面,正在翻看文书的李肆淡淡地说着,段雨悠轻咬嘴唇,压低眼帘道:“天王前知三千年,后知三百年,乃非凡人物,做什么都自有道理。小女子目光短浅,只看得到一己之私,怎敢评度天王所为?”
虽是冷嘲暗讽,但态度却比李肆预想要好。这姑娘被他非礼过,却还能镇定下来,像是什么事没发生,又回来“上班”,估计是严三娘去做过工作,如此李肆就好做后面的事了。
“你这话对了一半,我李肆来此人世,天生就担起了非凡之事,这是上天注定的,我自己无法逃避。”
李肆放下文书,直视段雨悠,不管是语气,还是目光,都带着一股似乎沧海桑田也难抹消半分的坚定,让段雨悠神思也恍惚起来。
接着李肆道:“但我所负之责,就是要让天下人评判,度量,看我所作,究竟离大同之世有多大差距。为君者,注定是要背负骂名,这也是无法逃避的。”
连连说到“无法逃避”,段雨悠冰雪聪明,已有所悟。
果不其然,李肆开始延伸话题:“不论何人,既生在世,也有诸多无法逃避之事。是男是女,你无法选……这条不算。身为人子,你无法选择父母,身为族裔,你无法选择血脉族群。血脉所载,也总有既定的命运。但这命运并没有绑定幸福还是苦难,枷锁还是自由,也并非人世的终点,将未来尽数遮蔽。命运不过是路途上的驿站,把未知的人生一点点连接为已知的路程。这条路最终通向何方,是天堂还是地狱,都取决你自己的选择。”
段雨悠明白了,她眼瞳发光,一扫之前的萎靡神态,带着点兴奋地道:“那么天王,这又是哪位欧人所论?九秀娘娘译完了么?”
李肆挠挠鼻子,他也明白了,女人这种感姓动物,脑细胞的神经元天生就对“命运”、“幸福”、“苦难”一类词汇所指的思维方向有反射加幅。安九秀按照他所定的书单,从欧人那弄来不少书籍翻译,段雨悠自然也有所接触,对他这番完全不合华夏古语的词句都当是欧人书上搬运来的。
李肆耸肩道:“想看啊,嫁给我,别装傻,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一样,这是你的既定命运。”
段雨悠叹气道:“小女子此命,是跟天王和叔爷要跟我说的秘密相关吧。”
她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试探地问:“难不成小女子还是朱家之女?”
无涯宫在黄埔的东北角落,最南面就是黄埔码头,中间偏东方向是黄埔讲武堂,偏西方向是黄埔书院。
见到段宏时,老头先就是一顿抱怨:“你怎么就放那薛雪小子去北面呢,正想让他修订《利维坦》,同时琢磨该怎么跟我华夏君王相契,你却让他去当细作!以那胤G的姓子,成事之曰,就是他丢命之时!”
李肆无奈地道:“是他自己对满清上层和皇权运作感兴趣,想借机看得更深,老师放心,他的安全绝无问题。”
听得师徒两人随口说着如此机密的话,段雨悠杏眼圆瞪,这时段宏时才将目光转向自己的侄孙女,说了一句让段雨悠就觉自己真是命运既定的话:“雨悠啊,五年前你早听叔爷的话,也不至于现在苦恼。”
算是吧,五年前就认了李肆的话,那就是她主动选择的命运,现在却成了随波逐流的可怜儿。心中苦楚,段雨悠没好气地追问起自己叔爷,到底是怎样的秘密,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段宏时说:“你确实是朱家之女。”
段雨悠楞了好一阵,才呆呆地笑了下,低低道:“果然……”
反应不太对,似乎这姑娘早有所料,可李肆和段宏时也不惊讶。
段宏时点头:“没错,你小时候翻箱倒柜找《西游记》时,看到的那卷族谱是真的,你父亲当时说是替别人保管,那只是遮掩。”
段雨悠蹙眉摇头:“可这跟我必须嫁李肆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女儿家!他娶了我,就承了朱明大义?这是华夏,不是女儿家还有名位承袭之权的欧罗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