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你我本同根,原是一家人,血脉代代传,炎黄有子孙。”
“头顶一片天,曰月间星辰,阴晴风雨蔽,终有蒙尘人。”
“污垢烈火洗,罪孽化飞尘,一气归天国,血肉回本真。”
“天主掌万物,赏罚道中分,功罪止于生,盖棺不再问。”
宜章县城北,竹山下,一座宽阔亭台拔地而起,浑圆殿堂还未搭起屋梁,就只有一圈石柱立起。石柱中,上百少年男女身着白衣,正用清澈无瑕的歌喉悠扬诵唱。
“牺牲!牺牲!你我本无憎……”
“牺牲!牺牲!你我本亲人……”
歌喉骤然拔高,像是汇聚成自天际降下的和风,拂动场中一个高挑丽影。衣衫蹁跹,黑发飘飞,就一身白衫,毫无装饰,像是画中仙子般的丽人高举一束香,神色庄重地拜下。透过香上冉冉青烟看去,天际几乎被竹山山麓上条条烟柱遮蔽。
“牺牲!牺牲!心归天主血肉化尘,功罪不再问……”
盘金铃也低低唱和着,直到完成这一桩祭礼,心绪才从天际悠悠返回。
“我进了你们这天主教,也相当于英慈院信了这教,不知道他会怎么看这事,会不会恼怒我自作主张。英慈院毕竟是他的,我毕竟是……”
出了殿堂,盘金铃蹙着柳眉,对迎上她的老少两人这般说着,忧心之重,差点都说出了最深的心事。
“天王本就说过,万物俗事皆载天道,神鬼之事也自有天道。有人寻得佛祖,有人寻得三清,更有人寻得什么无生老母,还有洋人寻得阿拉和耶和华。天王非儒教之人,神鬼也是要论的,只是他睨宰诸事,无瑕分心。我等信天主,奉天道,自该为他分忧,在这神鬼事上探得天道。天主道,自该也有天主教。”
翼鸣老道摇头晃脑说着,没穿道袍,也没戴什么道冠,手里也没拂尘,腰间更没挂什么神仙葫芦,可一身素麻长衣,外加雪白须发,竟是比寻常道士还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气势。
“儒教对神鬼存而不论,却是要信的,否则何来神明授鼎、五德轮转之说?天王对神鬼存而不信,却是要论的,我们就是要论论看。即便不为探究天道,看看那些人……为我新朝争得人心,也算是一桩莫大功业。”
徐灵胎也是一般装扮,儒生之气尽数脱尽,眼眉间带着一股穿透尘世的深沉。听老道说得悬乎,他将话题转向实用层面。
盘金铃转眼殿堂外,那密密麻麻跪伏的上万人正为这肃穆祭礼震慑,都在低声抽泣,见她看过来,捣头如蒜,高呼:“盘大姑仁德!”“李天王厚恩!”
低低叹气,盘金铃心说,天道于我,只在医治伤病上,此外之事,我也就是个俗人。他历来都说,行事要究本心,那么我领着英慈院入这天主教,循着的也该是本心。只是我信的天主,比你们更多一层,这天主,是遣下了他来救世的天主……一边想着,盘金铃一边盈盈回礼,这上万人都觉不敢受下,尽数五体投地。
翼鸣老道跟徐灵胎相视微笑,心说将盘金铃拉入他们的事业,真是一桩英明无比的决策。
宜章一战,正值盛夏,宜章战场横尸数万,伤员等数,相关事宜不处置妥当,必将有大疫流行。翼鸣老道和徐灵胎鼓捣出来的天主教初见规模,拉着英朝医卫署总办蔡蒙和英慈院院主盘金铃,一起揽下善后之事,李肆随口就允了。翼鸣老道和徐灵胎揣着什么小算盘,李肆心中有数,想想就算是神棍,终究也是自己的神棍,也就没多去干涉。
之前历次大战,都有医卫署参与处置善后,盘金铃的英慈院医治伤病,协同防疫也经验丰富,两方合作惯了。翼鸣老道和徐灵胎踩在这两方人马的肩膀上,推销天主教,眼前这场盛大祭礼,就是为招揽人心而设的。
英华官兵死难者都会拉回本地隆重祭奠,这场祭礼祭奠的是清兵绿营两万死者,此事可说是古往今来第一遭。
过往历次战事,胜方妥善掩埋败方死者,没将头颅砍下来堆京观就已是仁德了。英华在韶州、广西和福建各处的战事,火化死者,掘深坑掩埋,也不过是为防疫。如今这么隆重地搞场祭礼,自然是天主教“别有用心”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