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秋高气爽,云淡风轻。墙脚和草丛中的蟋蟀时断时续地吟唱起来,仿佛是在提醒忙碌的人们应该拆洗过冬的衣被了。这个地方的蟋蟀另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拆拆洗洗”。
时或也见骄阳似火,不过宛如雨中浮沤,昙花一现,转瞬即逝。更多的时间里,是人们感觉到时序已临近深秋。天气日渐阴冷起来,冬天的脚步似乎已经不远了。
因为气温的原因,瘟疫更加肆虐了。蒙山周围的各个村子里,每天都有死人的消息。
金银花茶叶和金银花苗子,在民间成了最抢手、最金贵的东西。市面上拿钱买不到,都是亲戚对亲戚、朋友对朋友、乡邻对乡邻、哥们对哥们之间的私相授受。
金银花在民间越受欢迎,西门生药店的生意也就越冷清。
上午,西门老爷正要出门,忽然接到京城里的来信。不用打开看,就知道是宰相的公子又要催银两了。
西门老爷接过书信,没有马上拆开看,而是倒背着手捏在手指尖,来回踱了一阵步,说道:“请师爷。”径直进了书房。
一会儿,师爷到了。师爷就是这样,关键时候绝对不会拿腔作势、迟延耽搁的。西门才在太师椅上坐下,噙了口茶,师爷已经毕恭毕敬地站到了跟前:“老爷找我?”
西门:“坐,坐。看茶,看茶。”
丫环递上茶,师爷接着,并没有马上去噙,却道:“是京城催钱了?”
西门:“知我者,师爷大人也。”
师爷:“不给吧,送来了这么多药材,时间也不短了,也该给了;给吧,药材基本上都没卖出去,上哪里找银子去?”
西门听罢,抓起茶杯摔了个粉碎:“该死的金银花!如果不是该死的金银花,这批药材也该卖个差不多了。”
师爷:“老爷休要动怒,不如拆信看过再说。”
西门:“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倒把我气糊涂了。”
师爷打开锦囊,从锦囊里抽出一块织锦,展开一字一句念道:
西门大人台鉴:
八月中旬送去药材一宗,想已售罄。洪水之后,瘟疫大举,似有不治之势。解热消毒之药,抢购一空,每每脱销,水涨船高,行市大利。是故修书不为别事,乞归拢银两,再行购进,以期更大红利。
顺颂
大安!
愚弟某某谨上
年月日
西门老爷冷眼看着师爷手中的书信,明明已经读完,似乎还在等待着下面的结果。师爷摊摊手,意思是读完了,没有“又及”之类的内容了。
西门来回踱步道:“瘟疫来了,药价暴涨。高价买进的药材,堆积如柴,鲜有问津。如之奈何?”
师爷想了想,只道:“该死的金银花!”
西门:“眼下金银花情况如何?”
师爷:“传来管家一问便知。”
西门举了一下手,意思已经明确。师爷对外面喊道:“有请管家。”
半柱香的功夫,管家从外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老爷找我?”
西门:“山前蒙阳的金银花茶叶、金银花苗子,还在流进蒙阴吗?”
管家:“是的,老爷。眼下的百姓,无论田舍农夫还是行商坐贾,谁人手中没有一点金银花呢?倒是普及。”
西门:“哪里来的这么多金银花?”
师爷:“禀老爷,金银花四季开花,所以产量甚高,这是其一;其二,金银花繁殖能力极强,撒种出芽,插枝生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十分惊人。”
西门大怒:“老子是说,上次分明已经用热水浇过了,缘何还有这许多苗子?”
师爷弱弱地问:“请道长过来叙话?”
西门没好气:“叫道士来。”
师爷:“不如仿效查禁私盐之法,陆路禁运,河道稽查。怕金银花还能泛滥不成?”
西门:“传下话去,自今日始,关隘、渡口一律查禁金银花,与贩卖私盐同等问罪。”
管家领命下去吩咐了。
未消半个时辰,金丹子即到了。
金丹子一袭道袍藏不住满身的赘肉,正容款步走来,颇有些招摇过市的韵味。进门道:“无上天尊,大官人传唤贫道,不知有何要事?”
师爷抢话先道:“老爷多有不解,前日先生已然毁了金银花苗圃,为何不见金银花减少呢?从蒙山方向进出的人络绎不绝,流进的茶叶、苗子好像还源源不断哪。”
金丹子沉吟片刻:“当夜,两位小相公十分卖力;贫道与那众道友,将水烧得那才叫沸反盈天。不致于吧?”金丹子话还未落地,管家拿着一缕金银花苗子来了:
“老爷,各个关口都查到了偷进的苗子,还有一些茶叶。”
师爷:“金丹子师,还有什么――”师爷是想问:还有什么话说?
到了西门老爷嘴里,在舌头尖上盘旋了几圈,却问:“先生,还有什么良策?”
金丹子无奈地感慨道:“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管家,麻烦你再去找身长工的衣裳,最好是樵夫的,贫道要再去走一遭,看个究竟。”
金丹子穿戴完毕,依旧不带哮地犬上山去了。也不走大路,也不走小路。只在山石树林间念着咒语,使出飞檐走壁的本事,就来到了紫云洞的苗圃附近。
金丹子趋近偷偷一看,金银花苗子愈加苍翠欲滴、茁壮茂盛了,很多先期培育的苗子已经开出了或金黄或雪白的花朵,煞是喜人。
花老汉、花老婆、金花、银花,一家四口人全在苗圃里忙碌:有松土的,有浇水的,有剪枝的,有的,大家有忙有闲,不亦乐乎。
隔三差五地,时断时续地就从蒙阴那边偷偷摸过几个人来,跑到苗圃里索要几株苗子、一点茶叶,然后又偷偷没入草丛,潜回蒙阴去了。
金丹子看得真切,花家并不收半文钱,只是茶叶和苗子并不曾多给。说是每家只给四株苗子,两株公的,两株母的,来年定能遍地开花。偶尔也有给花家带些礼品来的,花家也不十分推辞,毕竟是礼尚往来。都是对方心下乐意,多少回报一点才不致于过意不去。
金丹子此来,自以为天不知地不知,无人觉察。但实际上,凭着金花和银花超出凡人许多的灵异和神通,早就体察到了鬼鬼祟祟的金丹子的行踪。两姐妹悄悄向花老汉、花老婆使了一下眼色,俱知妖道金丹子就在附近。花家一家人只是搞不明白:金丹子为什么派人偷偷用羊屎浇地呢?既然是浇地,为什么还用开水烫死了一行呢?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但大家都很清楚,反正金丹子不会安什么好心。
金丹子藏在大石后的草丛中,只挨到西方日落、残霞如烧才悄然退下山去。
回到西门府上,已是饥肠辘辘,也不等换上道袍,先撕下一条鸡腿就往嘴里塞。西门也不见怪,反劝道:“先生辛苦,先垫吧垫吧肚子,随后才好喝酒。”
一条鸡腿下肚,金丹子端起酒杯:“相公高谊,贫道未见寸功,终日叨扰。”
西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先生此行――”
金丹子露出得意之色:“未敢再虚此行。”
师爷:“定是满载而归。”
金丹子噙了一口酒,津津有味地咽下,将白日所见备细说了,讲得慢条斯理,似乎意犹未尽,似乎回味无穷。
师爷在一侧听了,也是一头雾水,不解其中的奥秘。
金丹子故弄玄虚地:“你道我要说什么呢?”
别人面面相觑,管家据实说道:“不知道。”
金丹子:“你道我有什么计策呢?”
还是管家回道:“不知道。”
金丹子正色道:“两位小相公整整浇了一夜的开水,无奈金银花居然毫发无损。花家也好,金银花本身也好,既然他们有移形换位之术,看来扼杀金银花是不可能了。下一步该如何办呢?”
还是管家接话道:“如何办呢?”
金丹子:“某有一计――”
西门:“但讲无妨。”
金丹子:“既然花家可以将金银花茶叶和金银花苗子送给穷人,为什么就不能送给我们呢?从明日起,让管家组织府上的长工、短工,轮流去紫霞洞去讨要。回来后全部收缴起来,一把火烧了。只要堵住了金银花的路子,积压的草药就能卖出去,岂不一举两得?”
师爷:“妙啊,不是一举两得,而是一石三鸟。既然金银花效果如此好,我们也留下一些苗子,养成大大的苗圃,单等来年卖出,还愁没有白花花的银子进账?”
“就这样办!”西门老爷听罢笑逐颜开,“师爷,给京城回信:一,今年金银花茶叶走俏,其它解毒消热的草药滞销,但银两如数奉上,即日解往京城;二,明年不宜再进其它草药,当以金银花为主,愚兄已在蒙山种下秧苗若干亩,来春即可销往九州各地,必见鸿利;三,相爷跟前多多美言,如青州不见出缺,兖州、冀州谋职亦可,万望提携,所需银两,一一奉价。云云。”
屏退左右,只留师爷与管家二人,西门老爷又与金丹子私下计议。
西门:“京城催要金银,师何不一显身手?”
金丹子:“待要如何?”
西门:“点石成金,或者炼石成金,全凭先生作法。”
金丹子:“雕虫小技,无非是障人眼法、掩人耳目,诚不足与外人道。相公所需乃真金实银,无济于事。”
西门:“先生所变金银不能使用?”
金丹子:“蒙山所变金银,行不至泰山即还原为废石,最远过不得济水,运往京师如何得用?”
西门仍不死心:“不如到了京师,先生再寻些石头作法,变成金银送进相府,岂不万事大吉。”
金丹子:“岂能万事大吉?到了相府银库,仍复变成废石,却不坏了相公的声名,宰相还复看顾相公。”
西门:“言之有理,先生所言极是。”由此乃罢,不再提及此事。
翌日,管家先是召来府上的长工训话:如何如何扮作散客,如何如何可到蒙阳紫霞洞前,如何如何可向花家索取金银花茶叶和金银花苗子,如何如何返回后将茶叶和苗子如数上交,等等。长工们一一领命去了。
果然,西门家的长工或三人一群,或五人一伙,先后都到紫霞洞讨来了金银花茶叶和苗子。等到管家派人前来收缴时,众人却四散跑开了,无人情愿交给管家。
管家越追,众人越跑。管家好不容易抓住一个长工,厉声问:“为什么不上交?”
长工回道:“管家大人,都是救命的东西,谁个肯交啊?打死也不能交!瘟疫死了那么多人,打死一个也不能病死一家呀!”
金丹子的计谋因此落空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诉诸武力。――蒙阳与蒙阴开战在即。
“看来不动粗是不行了。”金丹子对西门老爷说,横眉竖眼地。
“全凭先生定夺。”西门应承道,实际上是在怂恿。
金丹子回到青云洞,开始清点人马,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统算起来,已是十三号人马了。金丹子自命为元帅,主力战将自然是尺蠖和天牛。
尺蠖和天牛本身就是传奇,他们的母亲怀胎三年,不痛不痒,单等一日二人前来投胎,才有了今日的性命。
二人自从过了一周岁,便痴迷上使枪弄棒。哥俩不仅分别找到了得心应手的武器烧火棍和大铡刀――也就是赤霄剑和断水刀――而且再也不愿意到卧室里休息了,晚上都是钻到柴房里睡觉。后来干脆领着一帮小喽艿角嘣贫矗皇滤阑畈幌吕戳耍煜叭肺洌貌簧衿
最近几日,尺蠖和天牛又都出息了不少,前后还找到了自己的坐骑。
尺蠖的坐骑叫“花迷子”,浑身漆黑,大角盘旋,八面威风;天牛的坐骑叫“火眼子”,通体皓白,双目如炬,十分机警。
两个宝物都是蒙山山羊的精英,上可攀岩于峭壁,下可涉水于深涧,中可纵横于平川,且耐力惊人,不仅可涉险攀越,而且能长途奔袭,绝对不输于金丹子的哮地犬。
而实际上,哮地犬也是金丹子的坐骑,只是金丹子喜欢飞沙走石、飞檐走壁,于坐骑用得相对少些而已。
哮地犬还精通于扑捉撕咬,花迷子和火眼子则见长于角抵攻击,一样不俗。
清点好人马,金丹子便率队浩浩荡荡向蒙阳进发。途经九女关,九个魔女不知这是演的哪一出,还是按兵未动,金丹子的大队人马得以兵临紫霞洞。
金丹子等一众人耀武扬威地来到紫霞洞,气焰非常嚣张。小喽窃诖笊氯拢鸹ê鸵ǔ隼创罨啊
花老汉、花老婆正在苗圃里忙碌,直起腰板回道:“姑娘们上山了。”
金丹子从人群中走出:“上山干什么去了?”
花老婆:“金秋季节,山果都熟了。”
花老汉:“山人眼拙,这不是长生大仙金丹子杨道长吗?”
金丹子:“正是贫道。多日不见,花老丈一向可好?”
花老汉:“托长生大仙的福。长生大仙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