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脸微微一红:“我只是习惯了,日常也没有什么病痛烦碍,所以不以为意。再者这两年身体渐好,虽然比起族中同龄之人还属孱弱,好在家中衣食尚且无忧,洛云也就不在乎病不病的了。”
“呵呵,云儿小友这份心性于病者却是有十分好处。其实贫道方才诊脉也只是诊断出小友患有气疾,正如小友所言肺阴虚,心脉不畅。治疗的方子自不难开,可是让贫道奇怪的是小友这病,按理该当使小友身体十分虚弱,哪怕偶染风寒都会导致缠绵病榻不起。可自从贫道见到小友以来,小友形如常人,登山之时更是矫健非常,这等反常之事委实让贫道惊奇诧异。刚刚思索许久才想到,或许是小友这随山而来的一身清气护持,才使得小友身体外表康健。”
“道长所言不差,听……我娘说过,洛云幼时曾跟父母下山去县里,但在外过的一夜必然一病不起,药石罔效。而一回到云山,病过不半日就自然好了。”
孙思邈点点头,捋着胡须慢慢说道:“正是此理。然小友毕竟根基孱弱,虽然现在无忧,但总是固本培元将身体调养好才是正理。待贫道回去开个方子,小友先服用一段时日看看疗效。等过些时候贫道再来云山给小友复诊。”
“道长可是急着有事?”
“奥,倒也无甚大事。只是出外采药良久总要回长安道观看看,还要去终南山采药。”
“长安……”听到孙思邈说起长安,洛云的悠闲了宅在深山这么多年的心怦然跳动。不禁还想起那年在终南山顶日出之时远眺长安城时的情景,悠然神往中突然醒起现在不正是个绝好的机会吗?心动之下再也按耐不住,兴奋的对孙思邈说道:“道长可否带晚辈去长安城?”
“哦?”孙思邈闻言一诧,洛云明知自己有病连家中开的客栈都不曾亲自去看过,现在竟想要去百里之遥的长安“小友怎么会突然有此想法?”
“长安城啊,洛云身为大唐子民如何能不向往那国朝繁华之地。”
孙思邈似乎不太赞同洛云这样的孩子心性,摇头劝道:“小友身体不好,何必冒这个险。贫道知汝少年心性。但实在不必如此心心念着长安城,虽为国朝之都。但若论繁华,河南洛阳,江南扬州俱是天下繁华之所。待到养好身体再下山游历一番不是更好。”
洛云对孙思邈如此不在意长安城的地位有些不甘,争辩道:“道长此言差矣。长安为我大唐国都,天地钟灵,龙脉汇集之地,岂是繁华二字可以评价的。洛阳、扬州即使再繁华又能如何?秦之阿房,汉之未央。皆是集天下之繁华而铸就,结果又如何?洛阳城虽是六朝之都,却多奢华而少威武之气。就说当今,我也曾闻唐之长安仅是隋之大兴。但隋朝盛不过二代,隋炀帝也算文武全才,可惜太重奢华。金屋建瓴,白玉做壁,夜明做珠,奢华贵气大唐难以比拟。下场如何?大唐长安城,龙兴之地。不在其宫殿有多雄伟壮丽,只看其人!圣天子在朝,名臣良相居中,精兵悍将日夜戍守。这三者在城,王者之气自然使四方怡然拜服。何谓国都?奢华为虚,威慑为实。去长安就是为了看看我大唐雄威之盛!”
这一番慷慨激昂直把孙思邈说的愣住了,许久才轻舒一气说:“不想小友还有如此拳拳之心,呵呵。也罢,若是小友执意要去,只要长辈允准,我自然可以带着小友同行,倒也方便随时观察药效。”
洛云闻言大喜,刚要道谢,突然旁边响起一个大嗓门嚷道:“大侄儿你要去哪!问过你叔叔没有!”洛云扭头一看却是四叔和武叔他们打猎回来了,看李坤和程沐手提肩扛的模样,看来收获不小。
洛云赶紧起身迎了过去,打过招呼就给孙思邈介绍了众人。李振兴和程武都是不信道的,程武虽然为了洛云的病跑过几趟道观,但对道士实在说不上膜拜,所以只是点点头招呼过就算。而李振兴揪着方才听到的只言片语不放,心中怀疑这老道士拐骗他的侄儿,自然更是没好气儿。洛云也不好解释,眼看时候不早,就收拾了东西邀请孙思邈回家吃饭。而李振兴还不死心,路上就咋呼着这猎物都有他一份儿,素梅做的饭菜香,要带着全家去洛云那吃。洛云实在拒绝不了他这个叔叔,想想他若是真要去长安,肯定需要得到梅姨与众位爷爷叔叔的点头同意。而且也不可能就他自己去,干脆趁着这个时候先取得四叔的支持再说。
于是,下山的路上,洛云就凑在四叔身边窃窃私语。而程武则谨慎的与孙思邈攀谈起来。
为了讨好四叔,洛云赶在吃饭前跑了趟后山装了一大壶酒回来。四叔一见果然大喜,洛云又说从长安回来时必定多带美酒回来孝敬。李振兴流着口水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保证不是自己一个人去?去几天就回来?”洛云使劲点头。“去几天啊?总得有个确切日子吧?”洛云想了想竖起了七根指头。李振兴又考虑了一下,恐吓的说道:“说准了啊!可不许变卦,否则你叔我抄着大棒打你回来!”洛云用力的上下甩头。
不过四叔这关好过,梅姨那儿可就……
自从吃饭的时候洛云壮起胆子说出想要跟孙思邈去长安玩几天,当然借口是让孙道长给他调理身体。洛云还强调了七日必回,孙思邈在洛云恳求的目光下也帮着说了几句关于洛云病情的话。但是,梅姨一句话不说。一直到吃完饭,收拾完,送走了四叔一家,给孙道长安排好了房间,梅姨一句话不说。
李振兴临走时给了洛云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武叔闷着头连个眼神也不给,沐儿还好些除了眼神还附送了无奈的一耸肩。看着梅姨自顾自的回屋并很快熄灭了灯,洛云长叹一声,转身回屋闷头睡觉。
第二天,梅姨依然是那副拒绝交谈的冷脸,孙思邈看着洛云愁眉苦脸的样子不觉好笑,竟然雪上加霜的提出要告辞。在洛云的诚恳挽留下,答应再多留一日,但却立刻写出了给洛云治病养身的两张药方给了梅姨,并叮嘱用药。梅姨难得露出笑脸对孙道长表示感谢。见此,洛云哀叹一声,觉得长安之行无望,也不陪孙思邈后山采药了。只让程沐给孙思邈带路,自己闷在屋里练字。
晚饭前,正当洛云烦闷的拿着毛笔糟蹋纸时,梅姨突然推门进来了,手中还拿着一个包袱。不言不语的给洛云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拉着洛云的手坐到榻上,默默的看着洛云良久,轻叹一声言道:“天快转凉了,还是穿着厚衣服吧。之前拿出来的那些金子这两年到处用项也花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我都给你带着,要是看上什么,钱够就买,别委屈了自己。其实比起你武叔还是我更熟悉长安情状,可这家里总得有人看着,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到处去。让你武叔和沐儿陪你去,至于坤儿、成林他们就看你二爷爷的意思了。长安没啥好玩的,看看就早些回来吧。要不拖到天冷了,我怕你身子熬不住。虽说那位孙道长懂医术,可我总是不放心你……”
梅姨每说一句,洛云的眼睛就越发酸涩,慢慢的终于忍不住从眼角划下泪来,低着头不让梅姨看见,嘴抿着不想哭出声音。儿行千里母担忧,或许他这副身子找不到血缘关系的母亲,但却让他得到了比血缘更珍贵的母爱,人生无憾!<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