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石春虎在登州睡了个安稳觉,自从两个多月前离开京师,他还从来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只是还不到五更天,他就被孙元化派人叫醒,原来京师的飞鸽传书已到,让毛文龙和他立即进京陛见。至于几百名部下,则暂时留在登州休整,每日尽可纵酒、耍钱,只是不许出营门半步。
毛文龙和石春虎在三十名戚家军轻骑的护卫下,一路打马狂奔直奔京师。从登州到京师一千二百里路,全是平原官道,沿途每隔数十里便有驿站。他们进驿站便立即换马,每个时辰可行百里,黄昏时分已赶到山东武定州。歇息一夜后,第二天清晨继续赶路,在戌时已赶到京师永定门外十余里的一座驿站。不过此时城门早已关了,众人只得在驿站住宿,准备明晨进京。
眼看就要进京师了,石春虎的心情自是十分激动。一方面,他急于向皇帝汇报这两个多月来的战果和所见所闻;另一方面,在去年夏天的“民抄董宦”事件中,他亲手救出一位名叫绿英的少女。从那以后,绿英清秀而又楚楚可怜的面庞,就总是浮现在石春虎心头。将近半年过去了,也不知绿英现在可好?可曾许配了人家?
带着这种兴奋而又忐忑的心情,石春虎匆匆吃完晚饭后就走出驿站大门,向北眺望京师城墙。毛文龙也饶有兴致地跟着他出来,遥指东北方向奇道:“那里是什么所在,怎么冒那么大黑烟?”
石春虎望了一眼道:“哦,那里是工部新建的炼钢厂和炼焦厂。”
听石春虎介绍完炼钢厂和炼焦厂的用途,尤其是皇帝准备用煤焦油沥青铺路后,毛文龙有点不相信地摇摇头,怎么也不肯相信路面能平得如同镜面一般。
二人正说话间,只听北面一阵人声噪杂,随即一大队骡车就呼隆隆地开了过来,路过驿站也不停歇,径直沿官道向南赶路。而且只最前面的骡车有火把照明,后面的则是一辆接一辆摸黑跟进,过了几十辆还看不到队尾。每辆车上都有荷枪实弹的士卒,对寂静而又荒凉的旷野虎视眈眈。
毛文龙诧异地问驿站站长:“这么晚了,怎么还有车队赶路?他们是什么来头?”
驿站站长并不知道毛文龙具体是谁,但负责护送二人的百户早递交了路引,总之一定是官,看架势还是大官,赶紧赔笑道:“这位大人,看来您最近是没来过京师。这不是南方有叛乱嘛,这支车队是往前线送粮饷弹药的。”
“夜间城门锁了也能出城?”毛文龙奇道,“晚上也不歇脚打尖?”
“哪顾得上啊!”站长笑道,“像这样的车队,每天得从京师出来十来队,赶上什么时辰就是什么时辰,就是半夜三更也得走。他们有户部、兵部联署的通行证,锁城也能出来。得一口气赶到保定府,在那换一批骡车继续往南走,这帮人才能回来,辛苦着呐!没法子,前线战事太紧!”
“哦?”毛文龙有些鄙夷地笑道,“我听说是挂兵部尚书衔、总督五省四府军务卢象升在指挥平叛作战。此人素有廉名,怎么催粮饷催得这么紧?看来过去也不过是嘴上叫得欢,轮到自己,还不是拼命地捞。”
“这位大人,那倒不是。”驿站站长忙道,“卢总督可不是贪官污吏,那仗打得是真激烈啊!彭城一带战场上血流成河,一仗过去,也别说流贼死多少人,光是官军打坏的大炮和鸟铳,都一车一车地往回拉!”
“彭城离京师一千余里,战场上打成什么样,你怎么能知道?”毛文龙嘲讽地笑道,“这一招其实没什么新鲜,有一报百,不然怎么向朝廷索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