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可立一语点破伍强的真正靠山,伍强也只好承认。原来明朝勋臣武将之间为了缔造一种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同盟关系,广泛采取姻亲手段。伍家始祖当年做为邓愈帐下大将,娶了邓愈的一个女儿为妻,从此世代结亲。伍强也娶了邓绍煜的大女儿为妻,这在南京也不是什么秘密。
“卫国公邓愈在开国功臣中,可是深得太祖赏识的一位。”袁可立意味深长地道,“他不但生前战功累累,身故后亦享尽哀荣,何也?就因为他为人简重慎密,从不莽撞行事。定远侯家学渊源,你既与侯府联姻,可要多学这一点,对你今后仕途大有益处。”
伍强当然频频点头称是,袁可立又道:“走,看看你的兵去。”
伍强忙行礼道:“末将遵令!请尚书大人稍坐,末将马上擂鼓聚将…”
“不用不用,没必要那么郑重其事。”袁可立笑道,“本部院就是想在营中随便走走,看看将士们的生活情况,拉几句家常。伍指挥使,请为本部院带路吧。”
伍强也不知道袁可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领命带路。金吾左卫常年驻在南京皇城外,周围的一大片房舍全是营房。袁可立不厌其烦地挨个进去,也不让伍强透露自己的身份,遇到士卒便随和地问上几句,比如“今年多大、可曾娶亲、家中人口有多少、户内有几亩田、饷银有多少、能否按时领取”等等。
士卒们并不认识袁可立,只觉得这位老爷子和蔼可亲,问的也只是家长里短的事,因此并不害怕,都一五一十地答了。
袁可立在金吾左卫足足视察了一个多时辰,临走时才让伍强召集所有将士,对大家勉励几句之后,当场拿出白银五千两,三千多士卒见者有份,每人都领到一两多银子。
对伍强这样的军官来说,一两多银子当然不会放在眼里。可是卫所官军的月饷连一两也不到,还常常拖欠,这一两多银子很算得上是一笔意外之财了。因此人人欢欣鼓舞,交口称赞袁尚书体恤士卒。
伍强也讨好地赔笑道:“尚书大人,要不让将士们当场襙演一番,再请您训诫?”
“不必了。”袁可立笑容可掬地道,“今日本部院来只是看望大家一下,这就要回去了。伍指挥使,让大家解散吧。”
这时就连伍强也觉得袁可立这老爷子好说话,心里不再紧张了。临走之时,袁可立又笑道:“本部院刚来南京,很想登门拜望定远侯,可惜一时抽不出时间。伍指挥使去侯府时,可代本部院向定远侯致意。”
伍强自是满口答应。望着袁可立远去的背影,他不禁笑着自言自语道:“到底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若没有岳丈这层关系,尚书大人只怕未必就这么好说话了…”
正沉吟间,中军官禀道:“府军卫指挥使唐贵求见。”
这唐贵是伍强的老熟人、酒肉朋友,他们都是南京卫所的指挥使,级别相同,利益也基本相同。稍有不同的是,金吾四卫和定远侯关系密切,而府军五卫都是怀远侯的人。
伍强赶紧有请,须臾见唐贵进来,便开玩笑道:“今天是怎么了,你方唱罢我登场,还让不让兄弟我消停一会?”
唐贵却没有笑,急吼吼地道:“刚才是不是新任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袁可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