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定远侯邓绍煜进入国子监彝伦堂时,不光是杨涟,就连邓文明都吃了一惊。只见老爷子精神矍铄、容光焕发,哪像个长期卧病、大门不出的人!
见礼寒暄之后,邓绍煜对杨涟拱手道:“不瞒杨公,本侯早就仰慕先生风骨多时了。自从杨公到京,就一直想来拜望,又恐先生崖岸高峻,所以未敢造次。今日之所以冒昧来访,嘿嘿,是有件棘手事情,非得杨公出面不可。”
杨涟诧异地笑道:“定远侯说笑了。您贵为侯爵,世居南京,而学生只是今年刚到国子监,举目无亲,又是残疾之人,能帮到您什么?”
“文明,国子监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邓绍煜不急着说,却转向邓文明道,“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妨去前后走走,看看学子们是如何学习的,对你也是一个启发。杨公,可方便否?”
邓文明当然明白父亲是要支开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好和杨涟谈机密大事,忙起身行礼,向杨涟请求参观。杨涟当然点头应允,邓文明赶紧退出堂外,邓绍煜把自己的家仆也打发出去了,很快彝伦堂内就只剩杨涟和邓绍煜两人。
杨涟何等聪明,当即含笑道:“定远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好,那本侯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邓绍煜捋着花白的胡子道,“不知杨公对当前的时局怎么看?”
杨涟一边揣摩着邓绍煜的用意,一边不疾不徐地道:“当前的时局,自然是很凶险的。建虏刚刚退走,朱常洵又发动叛乱,叛军焚毁皇陵、蹂躏中原,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百姓家中为之一空。好在圣上御驾亲征,听说已经打败了逆贼洪承畴,孙传庭在陕西也取得大胜,巨魁高迎祥授首。以此来看,局势正向好的方面发展,平定叛乱或许为时不远。”
“本侯倒与杨公看法稍有不同。”邓绍煜似笑非笑道,“不错,圣上领的兵都是与建虏交过手的,以建虏之凶残,尚且不惧,叛军多是乌合之众,正面交锋如何能是对手。但是由于北面建虏虎视眈眈,圣上能调动的兵力实在太少,战线拉长以后,难免顾此失彼,给叛军可乘之机。近来有传闻说湖北叛军已经从荆州渡江南下,进入湖南,正是印证了本侯的判断。
“更为可虑的是,以战斗力论,京军固然胜过叛军,然而叛军又远远胜过各地卫所兵,这就是圣上下旨,要各地官军谨守城池,而不得随意出动的原因。如果叛军来个田忌赛马,避开京军,专打各地卫所兵,只怕…”
杨涟听罢肃容道:“学生一介书生,并不知兵,定远侯所虑深远,学生受教了。如您所说,南京就是卫所官军驻守,近来城中谣传纷纷,说叛军不日即将南下,您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