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典突然变脸,让所有衙役都感到猝不及防。±頂點小說,知府大老爷发话,他们当然不敢公然违抗,只得将班头薛三绑了。但是真要斩薛三,他们都是不信的,觉得朱大典可能只是想抖抖老爷的威风,给大伙儿来个下马威。因此纷纷跪倒为薛三求情,也说不出什么理来,无非是“念在薛三多年为老太尊鞍前马后”之类的话。
孰料朱大典把眼皮一翻,提笔刷刷点点写了几句判词,用了知府大印,便把竹签抛了下来,喝了声:“速斩!”
众人这才着慌,知道朱大典这次是玩真的。原来依《大明律》,但凡是死刑犯,本应报呈刑部复核,最后由皇帝勾决,方可行刑。但有几种特例不在此列,可以不经上报,由知府以上地方主官立即斩杀,其中之一便是谋逆造反的重犯。
这下薛三可不干了,他本就是个泼皮无赖,衙门里的衙役也多是他的哥们。平常让老爷骂几句甚至打两下,他都无所谓,反正也皮糙肉厚;可是现在朱大典要他的脑袋,这玩意掉了就再也安不上去了,他如何肯轻易就范?见众人都愣在当场,薛三一蹦三尺高,瞪着眼珠子对朱大典吼道:“老太尊,您要这样杀了薛三,薛三不服!要说附逆,前些天满城之人谁不附逆,老太尊为何单杀我一个?”
“首恶必办。”朱大典阴恻恻地笑道,“别人须没给朱常洵搜罗民女。怎么,你们这班狗才还不动手,难道要老爷我亲自行刑么?”
他连问两声,三班衙役却如木雕泥塑一般,无一人去架薛三。薛三有恃无恐,哈哈大笑道:“老太尊您看看,大伙儿都觉得薛三冤枉!依小的愚见,您老还是赶快收回成命,薛三保证今后跟着您卖力办差,您让小的往东,小的绝不往西…”
薛三如此嚣张是有原因的。对于一座衙门来说,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无论是七品知县还是五品知府,甚至是总督、巡抚,任期一满也得换地方。衙役却不同,他们虽然不在官府编制之内,名义上还算是徭役的一种,却几乎都是世袭。
因为他们是代表衙门直接和老百姓打交道的人,对于老百姓来说,高高在上的老爷是接触不到的,胥吏才是一县、一府的实际操纵者。这些人熟悉衙门的运作规则,往往采用隐蔽的手段欺上瞒下,所谓“官府鱼肉百姓”,其实大半好处倒是这些人捞走了。对于官员来说,还不得不倚重这些胥吏,因为他们懂政务、有手段,没了他们,赋税收不上来,地面也太平不了,官员自然没有政绩,升迁无望。天长日久,有些胥吏竟能以此胁迫朝廷命官,官员对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这个薛三便是其中的一个典型,他家祖上数辈皆是班头,到他更是洛阳地面上黑白两道通吃。几任知府来了又走,薛三家中的财富却是与日俱增。朱大典在任上收受贿赂,有不少都是薛三从中牵线,因此薛三还觉得自己应该是朱大典最信任的人。
但他毕竟只是个低层胥吏,如何能猜得透朱大典这种级数官员的心思。朱大典见无人听命,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们是觉得本官杀不了薛三?若换在往日,可能本官确实奈何不得你们。但你们可别忘了,现在定南将军刚刚收复洛阳,如今大军缺少粮饷,本官身负重任,不能不用重典。定南将军也早料到你们这班油滑胥吏不愿配合,便暂拨二十名官军听本官调用。来呀!”
话音刚落,从府衙外立即涌入二十名全身披挂的精锐士卒,为首者对朱大典抱拳躬身道:“定南将军麾下三千营百户刘龙,参见知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