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说妹妹……”
“子惠,你要知道,为父并不在意,这些和尚道人,如不说些先知之语,倒奇怪了。你今日是不是把他抓回来了?算了,找人监视便可,大势为重。”
“是……”高澄突然感觉轻松。
“父亲,儿还有一事不明。世家进献的那几个丫头,父亲并不喜欢,为何那样礼遇?”
“那几个世家的确不足为患。当年孝文帝实行姓族通婚制,我鲜卑也与魏晋一样有了门阀。鲜卑贵族和汉贵族通婚,连一些鲜卑小户也勉强算上门了。他们没什么根基,只是,献女一事不知有没有幕后主使,我就装作不知吧。”
“原来父亲早有考虑。”
“孝文帝是明帝啊,拓跋氏本做不了中原主,他迁都洛阳,用心深远。你母是鲜卑人,为父也算半个鲜卑人吧,和高门联姻才能让你走得长远。进献的女子,放在家里养着也就是了。”
“儿记得了。可……儿还不想娶亲。”
“子惠,记得晋朝吗?司马家几代才成了王族,我又为何在晋阳建府,你也该明了父亲的心思。你的亲事关系大局。朝中大姓都要嫁女与你,这倒是好说,做妾也就是了。正妻么,为父……还是更属意元氏王族的。”
“元氏?父亲不是说他们气数已尽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还是尽忠他们的,那是多少代施恩换来的。再者,尔朱兆始终是为父心头大患,也是为父心头大忌。我们与当年的尔朱家有什么分别,你看看现在的尔朱氏。不能高兴得过早,我们不能轻视元氏啊。”
“是,儿明白。父亲还该小心元,他可不是无心之人。你看他不动声色的就用药酒毒死了节闵帝,又厚葬,为人狠辣,不得不防啊。还有前几次,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想害我。父亲给了他皇帝做,他若是还有异心,只能除之了。”
高欢轻松一笑,“你说的对,姓元的,不缺。”高欢话锋一转,“那些世家太不知满足,还和我提出要给你和子进再各献一女。我看那些女子美得蹊跷,这事就作罢。”
高澄想起慕容月那张明媚又放肆的脸,的确蹊跷。
“父亲,你输了。”
“输与我儿,心服口服。”
高澄与高欢会心一笑。
完了……死定了!嘴巴堵上了,耳朵为何不给堵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全被步瑶一字不落听去了。学历史的女孩还不知道这个套路吗?灭口呗!想到这里,步瑶暗暗叫苦,完了,完了……
送走了高欢,高澄若有所思,踱步回到书房,看见屏风,这才想起步瑶。谁知看时她早已入睡,那姿态极为放松,顺着绳子的走势靠在柱子上。
高澄松一口气,也轰然疲惫地坐在步瑶身边,目光敛成深深一潭水,不发一语,仿佛用尽了力气。冬日寒风在窗外瑟瑟刮过,总有几丝寒意掠过心房。为何今日这样热闹,心里却仿佛独自一人。
也是这样对小雪天,一场末日的逃亡。那路又长又颠,母亲娄夫人抱着高薇,四岁的高澄趴坐在牛背上,紧紧拉着绳索,小腿紧紧夹着牛。母子三人不敢说一句话。一个颠簸,高澄掉下牛背,那些追兵仿佛近在身后了,他吓得赶紧爬上去。高欢回过头,狠狠睨了高澄一眼。牛飞奔,高澄又掉了下来。高欢毫不犹豫,取过弓箭就对准了高澄,娄夫人连忙也下来跪拜,迅速把高澄放在弟弟娄昭的马上。从此以后,高澄知道,他必须符合父亲的期许。他没有任何选择。
装睡也是件很苦的差事,尤其是装得不像会出人命的时候。步瑶加重了呼吸的声音,放慢了呼吸的速度,甚至让手脚都呈自然放松状。也许是暖阁里太热,或者是太累了,她真的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梦,好像被人抱起,又轻轻放下。翌日清晨,步瑶在扶摇馆内室的床上醒来。又是那个面无表情的丫鬟走进来,“车马已备好,请上车?”
步瑶知道没有拒绝的可能,不声不响上了马车。过了不久,马车在太乐署门口停下。“到了。”那丫鬟头也不回,又坐上马车绝尘而去。
什么!她就这样被放回来了?不敢多迟疑,步瑶赶紧跑去伶官住处。
“步瑶!”尚未看清来人,她便被紧紧拥进一个结实的怀抱,动弹不得。
“玄……哥哥?”
“他没对你怎么样吗?有没有受伤?”失而复得的狂喜笼罩住慕容玄,他眼里布满血丝,哑着嗓子问道。半分惊惧,半分不确定,统统化作了指尖的力道。
“好疼!”步瑶推开慕容玄。
“步瑶姐姐!”慕容燕扑过来娇嗔道,“吓死我们了。玄哥哥从昨晚找到现在!哎?仪儿姐姐呢?刚刚还在。你没事吧?只听说你被丞相世子带走了!”
“我没事了,我也不知为何,他居然叫人送我回来了。”她当然知道,昨晚高欢叫高澄莫要花力气在慧宝这种人身上,要切中大局。
几人走回伶官房,“仪儿姐姐。”步瑶连忙走过来,刚才一定是仪儿姐姐看到了,这下尴尬了。
慕容仪难掩脸上的苦涩神色,她极力收敛起脸上的尴尬,“回来就好!我昨日去求过阿大了,他听说你是被丞相世子带走了,反而说不管。”
“原来是这样……阿大本就希望这个结果吧?可惜我并非是被他看上,而是牵扯进那和尚一事。”
“才来几日,就已经这许多风波了。只怕事情还没完,步瑶,你日后万万多加小心!昨日方舞郎很是生气,叫你今日早去练舞,你快换了衣服去准备吧。”
“是……仪儿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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