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步瑶姐姐,还疼吗?”步瑶回来便不曾说过一句话,慕容燕小心地观察步瑶,帮她换下滴了血的衣衫。
疼吗?她也不知道,之前身上的青一块紫一块好歹是练功所致,虽然疼但不至于屈辱。她还想起了遥远现代的妈妈,总是充满着人间烟火,柴米油盐热热闹闹,却又从不逼她做任何事,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不学就不学。她在这样温暖又开明的环境里长大,看得见的未来是找一个姜中行师兄那样贴心又有学识的男孩,过一过父母那样温暖琐碎的日子。本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历史,未曾想到身处其中是这样的不堪。连主子都算不上的人,便可以对你抬腿便踹。
叹了口气,“燕儿,我不疼了,没事了。我今日眼神太过凌厉,以前你们总是说我,我还不以为意,谁知今日果然吃了大亏。”突然想到什么,“仪儿姐姐,今日这两人便是大丞相的儿子吧?”
慕容仪忙擦了擦眼泪,“正是。黑色衣衫的是世子,亦是长子。而……另一个,便是次子。”
步瑶心下明了,也不算冤枉,被高洋踹一脚,应该算是轻的了,想想《北齐书》被他污染的帝后本纪吧!今日只是吃小亏,反思一下还来得及。眼神、脚步、动作、语气,都要模仿着慕容姐妹来,不然就和今日一样惨。猝不及防,高澄的脸又出现在她眼前。那个……就是高澄么……
“仪儿姐姐,阿大让你嫁的便是他们的父亲么?”慕容燕小心问道。
“是……便是他们的父亲,大丞相。”
“他的儿子都凶成那样,大丞相……会不会更凶?”
“不会的,听说大丞相很有城府,对身边人也很好。”慕容仪想起自己是两人的姐姐,便收起了那一丝落寞,又拿起手头的针线,一边做活一边嘱咐步瑶:“你以后万事小心,今日算是教训。这些权贵公子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你本不是我们慕容氏的人,原本不必受这苦。只是……因缘际会,以后,姐姐会尽力保护你们。”
“步瑶姐姐,这是我跟方舞郎要来的,他们练舞伤了总会喝这个,喝一碗吧。”只见一碗褐色的汤药放在眼前,慕容燕吹了又吹,“听说里面有接骨草,也不知道里面伤着没有。那个二公子太可怕了!”
“算了,吃一堑长一智,今后我离他们远远的便是。我最怕给你们惹祸上身。”步瑶见慕容仪不说话,只是瞧着窗外,“仪儿姐姐,下雪了呢。”
“是啊。”慕容仪回过神来,“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呢。”她倚在窗前,更无声息,只目不住睛地瞧着那一朵朵落下的雪花。
步瑶心里一阵发紧,“姐姐,你看今日的雪,虽无大风大雪,缓缓落下,像不像谢道韫所咏的柳絮?未若柳絮因风起!”
“真的很像。”
“她也的确是有林下之风的女子啊。”步瑶轻叹。
慕容仪忽然黯淡了神色,“只是她出身王谢之家,那可是江左高门,母亲也是阮氏名门,能嫁给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又岂是你我可比的?”
“姐姐……”
“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还有今日夜宴的这些高门……步瑶,有朝一日,你我只能为妾为仆。你虽不记得前事,但我看你也颇有学识,想来也是不错人家出来的。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将来你们若有中意的男子,我就算拼,也要为你们求一求。”
步瑶怔在那里,慕容燕则小声哭起来。是啊,进了太乐署,明天会跟谁走,谁也不知道。
魔鬼训练开始了。为着十余天之后新皇上和大丞相长女的大婚,太乐署所有伶官几乎夜不能寐了。一整天下来,回到房中,只觉得连抬起手喝茶的气力也没了。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步瑶记得,一门课上,他们曾读过北魏杨f之的《洛阳伽蓝记》,对其他寺庙印象不深,只记得写到白马寺时,里面说到白马寺经函放光,“白马甜榴,一实值牛”是有多么神奇,结的大果子有七斤重,当时师妹江一牧还和姜中行争论,结的七斤重的“柰”到底是大石榴还是大沙果(花红),馋得众人下课后直奔水果摊,一人一个大石榴。
哦!对了!步瑶的心“砰砰”跳起来,一行文字突入脑海:“有沙门宝公者,不知何处人也,形貌鬼陋,心识通达,过去未来,预睹三世。发言似谶,不可得解,事过之后,始验其实。”过去未来,预睹三世?过去未来,预睹三世!那么他是不是在此年间呢,哎,光顾着背晋书,其他朝代只能硬想啊。哦对了,他曾经预言过尔朱荣!
“胡太后闻之,问以世事。宝公曰:把粟与鸡呼朱朱。时人莫之能解。建义元年,后为尔朱荣所害,始验其言。”对了,“河阴之变”!
第二日清晨,步瑶早早起来,偷偷找到慕容玄。
“不可!”慕容玄几乎不假思索,“我天天都想着如何求阿大把你送出太乐署,我就怕……你还要节外生枝吗?”
“我想起来一些事,可能与我的身世有关。玄哥哥,我只去这一次!”
看着步瑶那讨好又迫切的眼神,慕容玄无奈地缴械投降,“也好,我去找马车,带燕儿一起去吧。但出去之后你们要听我的。”
“好!”慕容月笑得灿烂,心想,姜中行叮嘱过,如若走散,安全之后要在公开的地方给他留信息,比如寺庙。也许那些“到此一游”真的能流传千年。再说,不出去怎么“田野调查”,在这里每天都是在搜集资料啊,这可是第一手资料。一定要想着回去,不然这辈子困在这里了。
洛阳的冬日,平日里肃杀而冷冽,行至郊外,却豁然开朗。薄薄的积雪,既全了美景,又不至于难行。又过了很久,慕容玄掀起马车棉帘,“到了。”说罢就扶步瑶与慕容燕下车。安顿好马车,三人来到白马寺门口。
虽读过《洛阳伽蓝记》,身处真正的北魏白马寺中,步瑶还是被震撼到了。北魏国教便是佛教,虽曾有太武帝拓跋焘的灭佛,但在他死后佛教很快便比之从前更盛。宣武帝建瑶光寺、景明寺、永明寺,胡太后建永宁寺,连西域胡人也捐菩提寺、法云寺,这是北朝,南朝更不用说,梁武帝大兴佛教,多次舍身,亲自讲经,写《断酒□□》,开创汉传佛教食素之先河。
白马寺是第一古刹,白马驮经,叫人甚是向往。步入寺内,发现与步瑶去过的现存白马寺完全不同,又想起现存白马寺多为明代所建,自然与北魏的白马寺大有不同。
白马寺大门十分华丽,饰以金银珠玉,浮雕彩绘,庄严殊胜。走进大门,见巨大石碑一座,碑文铭记建寺因缘。石碑……步瑶暗暗记住。走进白马寺,以大量木材为原料,边角多以金属锁链相连,或饰以塔铃。
正中佛殿亦大气恢弘,形制堪比太极殿。殿中如佛国一般,众佛齐列,有金像十躯,绣珠像三躯,金织像五躯,白玉像二躯……天神护法,罗汉遍布。步瑶不觉看呆,慕容玄低声提醒:“步瑶,你要问何事,快去快回。”
步瑶这才想起所行目的,懊恼片刻,“你们随便走走,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