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沈安就是暴卒的那五位皇子其中之一,他是老四,那时被丞相大人暗中救了下来。他被丞相大人放在乡下养大,然而十岁那年,传言将皇族秦家赶尽杀绝的人却是出现在了他面前。女皇发现了丞相大人的所为,但却并没有杀了他,反而给他派了最好的教习师父,教授他文史礼仪,武艺兵法。女皇要他考取状元,在朝堂中争得立足之地。
他做到了,甚至将文武状元的头衔一齐揽下。这些年不是没想过报仇,然而随着年岁渐长,他明白了这个女人掌权以后缔造了怎样一个太平盛世,也了解到他父皇那些荒唐的所作所为。起初只有仇恨的内心添了太多复杂的东西,他一直在权衡,直到那日女皇召他入宫。
女皇要他领兵出征,若能成功退敌,就恢复他四皇子的身份,三年后便将这天下还予秦家。谢沈安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女皇镇压反抗的手段一向很强势,但经过这些年的养蓄,秦家旧部也在蠢蠢欲动,一切只是差了那么一个契机而已。万一催生政变,不只皇家不安宁,原本太平的天下也会陷入动荡之中,又何苦给大歧百姓这么一场灾难。
所以他领命带了兵到这北疆,只是,如今苏芸带给他另一枚玉佩,还是在云都寻得,这就说明事情有了变数。丞相大人曾说凤京城中早有异动,女皇派人刺杀御史大人也绝非疑心所致,所以如果真还有除了他以外的秦氏子孙,那么不等他退敌回京,一场动荡也许就会毁了一切。
如今的境况下,他只能给云都传信,让丞相大人尽快调查个中情况。事实上,让秦家旧部拥护的那位皇子和女皇达成协议更好,他无意帝位,答应女皇的条件也不过是为了秦家和大歧的太平。现在只能希望,局势还在可以掌控的范围内。
回到营帐时,苏芸已经带了他印象中的那个矮个子士兵过来。谢沈安没有多说,只是嘱咐了她们好好休息,便径自出了营帐。
“将军。”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苏芸忽的掀开帐帘走了出来,像是怕别人听见,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怎么了?”他回过身,同时注意到苏芸手中的布包,顿时明白了她的来意,“我说过,既然东西送出去了,便不会再取回。”
苏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卫兵,似是有所顾虑,谢沈安索性抬手让他们退下。
“可那枚玉佩就让你诸多顾虑,这支玉簪,万一落在旁人手中,就不会引起麻烦吗?”苏芸的语气有些焦急,谢沈安不知是该欣慰她为自己担心的心思,还是该气她一味想将东西还给他还将自己撇成旁人的固执。
“你将自己当做旁人?”苏芸闻言眸中神色复杂,谢沈安知道自己的话该是又动摇了她心中那层薄弱的防备。虽然劫富济贫涉足江湖,但苏芸终究还是个尚书府家未经太多人事的千金小姐。她行事谨慎,但与人相处却并不怎么设防,他最初就提醒过她这一点。
“谢沈安,你……到底因何要改变主意将我拉进你的世界里?你曾经说过,要我别多管闲事,要我早日还了玉佩离开状元府。可后来,为何要拉我画舫夜游,又为何要将这簪子赠予我?还有现在,就算玉佩之事有疑,我也不是非留下来不可,你如此这般,究竟是……作何打算?”
苏芸仿佛抛下了一切顾虑,此时此境的话语显然出自真心。而于谢沈安来说,这些问题也不难回答。最初要苏芸别多管闲事,是为提醒她别因一时好心将自己牵扯进无法预料的麻烦里。要苏芸早日依约离开状元府,也不过是从心底里对她有一丝欣赏,希望她离开过上自己所期望的生活。而后来,一切不过是心脱离了控制而已。
因为自己的身世,他自小就对任何人都抱了十二分的防备。更不用说后来女皇找到他,一边派人教习悉心培养,一边却是逼了丞相大人收受贿赂,将丞相府的把柄就此握在手掌中。那时他看不透女皇的心思,为了维持已有的一切十几年来都是如履薄冰,对身边之人更加不敢多赋信任。苏芸是第一个打破屏障闯进来的人,她将他从丞相府救走,还顺手牵羊取走了他的玉佩。她什么也不知道,完完全全是个外人,但却在京兆尹登门试探之时全力为他掩饰伤势。
因为苏芸的存在,原本什么也不算的状元府,竟也让他在旁人提到“回家”之时有了一丝触动。状元府中的摆设装饰,都是苏芸亲自一件件置办的,府中庭院里灿然盛放的垂丝海棠,更是时常唤起那些幼时遥远的记忆。原本恭敬但疏离的仆人婢女,皆在苏芸的调和下似对状元府有了感情,而后事事竟也会维护着状元府,还会推心置腹地为他考虑。
不知不觉,他对苏芸有了信任,信任之后,就是贪念。想留下苏芸,想留下那种平淡但真实的生活。所以,他在苏芸将要归还他玉佩之时将玉佩取走,延长约定后又放下疏离的姿态,去切切实实走进苏芸的生活。若不是女皇下旨让他北疆退敌,他和苏芸之间,也不会还是让她犹自猜疑摇摆不定的地步。
“一切,出自真心。”谢沈安最终选择如此回答苏芸,他将玉簪从布包中取出,然后认真放在了她手中,“收下,可好?”
苏芸的身子蓦地僵住,谢沈安凝眸望着她。许久,苏芸垂了眸子,手指却是轻轻回扣握住了玉簪。
“早些休息。”
谢沈安轻声叮嘱,不待苏芸再说什么,他便信步转身离去。苏芸,留你下来,也许将来诸多波折,但我,定会护你周全。<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