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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夏至(1 / 2)

缘比昙花 月凌波 更新时间 2019-09-29

 接下来的几日随行的王公贝勒们忙乱不堪信报京城布置丧仪全城一片缟素众人也都已改丧服数日后马队大张白纛自喀喇城出向北京进。

十七日丧车一行行至东直门外五里处福临已经带领百官前来迎丧。福临见到丧车痛哭失声连跪三次双手举爵到祭。文武百官都跪伏路的左侧一时间只听哭声动天。丧车从东直门向西而南到玉河桥一路上四品以下官员都跪在道旁哀哭。

等丧车进入王府更是一片凄惨。额娘等一应女眷家人全身缟素跪在门内痛哭。额娘双目红肿不堪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我却只是漠然紧抱父亲的灵位一声不吭。她向我注目惊道:“莪儿你怎么啦?”我向她抬头看去停了一下道:“额娘我们回来啦!”她伤恸之极道:“莪儿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一些。”我对她不再理会只直直的走进正堂将父亲的灵位放到上位中央。

当晚百官守丧。王府中哭声隆隆整夜未歇。我自怀中拿出父亲遗交的绵囊自内而出是一枚纤巧细致的环形玉饰极薄。我将它穿上长绒挂于颈上。那玉片冰凉透骨沾粘在体肤之上如尖锤微微刺痛。它闪着白玉的细亮光芒成了附在我心口的一块泪痕。

九日之后父亲被尊为义皇帝庙号成宗。他与大娘的灵位以义皇帝、义皇后之名一同敬祔于太庙。并于二十六日正式颂诏命公告天下实行大赦。

而我无动于衷。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也是如此吧。任何身后的荣耀都无足轻重。倘若它能换回这骨肉分离天人两隔便是将一切交换我们都绝无微词但……一切已矣。

我不知疲倦在院中久久静座听到额娘的呼唤声便站起来换一个地方坐下。如此反复而我心中又何尝不知便是再如何游走等待也永远不会看到我想见的人了。

寒夜风声呜咽如无数幽灵在人身侧飘忽不去。这隐隐的哭声如此真切使我不自禁的随它向前。转过围廊却见到树影之下一个黑暗倦缩在那儿正哀哀哭泣。

我慢慢走上前去那黑影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月光自叠乱的树叶之间透下几丝白光照在她的脸上。

我怔怔看她问道:“吴尔库尼你怎么在这里?”她脸上闪闪亮满是泪痕直直的看我静了片刻忽然在我面前跪倒用力的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磕起头来。这“咚咚”的声音在寂静中分外刺耳仿佛她用尽全力磕下去仿佛她在——求死。

我惊慌不已忙伸手扶她。她毫不动弹又用力磕了几下方慢慢抬头。她的额上已有几丝血迹缓缓流下划过这张在月影之下异样苍白的脸庞十分诡异。我忙蹲下身来拿出帕子想为她擦拭但她抓住我的手只对我静静凝视那目光中有诸多情感复杂交错难以分辨。

许久许久她站直身子转身跑开。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假山之后竟忽然觉得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了。

果然第二日府中便没了她的踪迹而我还未有时间细细回想却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十二伯自丧车进京之时就已以悖乱之罪入狱。昨日他的府上更是遭到了查抄她的一个侧福晋因当时未在家中而逃了出来她披头散哭个不止。众人正万分惊诧间却听刚林来见。

额娘她们忙将这侧福晋送入内院却见刚林一身便装行至堂前他目光深沉看着我道:“格格你是不是有一个侍女叫吴尔库尼?”我点头称是。

额娘将吴尔库尼失踪一事据实相告。他又问道:“格格能找到她么?或是格格是否知道她除在府内平日会去哪里?”我摇了摇头他不再说话目光自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半晌躬身道:“王上对下臣有知遇之恩下臣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会任由他人诬蔑他的英名。”他脸现刚毅之色抱拳离开。这是顺治八年二月十五日。

窗外是阴沉沉的天色云层被深深笼罩在巨大的青灰浓墨之中不知所踪。灰暗的天如同一张大网正慢慢地覆盖下来万籁俱寂中人人自危了。

大堂中众人议论纷纷我木然离开回院中独坐。走进院子良久忽听得一声惊慌的尖叫声传来两个侍女自内院深处跑出来她俩面无血色看到我也毫不停留足往前院奔去。我只觉惊奇莫名便自她们的来处慢慢走去。

那里是一丛小树林内有桃树松柏林间一席空地石凳石桌在四周枝叶撑就的隐蔽之中是夏日避暑的好去处。石桌之侧是一株树龄已过百年的老樟亭立如盖——可是自灰败交叉的枯枝丛中望进去有一片青色的衣带随风而动看不真切。

我向前遁进……透过天、枝叶、尘埃……一切身外物!她悬于高挑的树梢之下——她的身子在空中随风回转过来那张脸苍白如魅额上的伤痕依旧醒目。我惊的呆了就这样仰头看她同一时刻我与她都对望成僵塑无法动弹。

身后有众多脚步声传来惊呼声中许多人将她解下来探气、哭泣、私语。而我一动不动。额娘自后抱住我她身子颤的厉害。

我只看着地上吴尔库尼的尸体有人拿过长板将她抬起我忽然尖叫“等一等!!”众人错愕止步。

一片静默中我慢慢走到她身旁她的指节苍白却死死握紧。我伸手在她手中扳动几乎用尽全力、狂——终于她的手缓缓松开一个东西自她手中掉落在地尘埃上——键子!它依旧五彩斑斓但却无光静静的跌在肮脏冰凉的地上染得一身污垢——死物而已!!!我吐出一口长气失去了知觉……

想哭一声原来也这么不易。我自昏迷中醒来仍是无泪。额娘急的团团转我看看她环视屋内一切如故。然而我知道我预感——“额娘不要哭了!”我说道:“还有更大的伤心要来!”她惊悸止声看向我。

窗外忽然有雪在轻淡若无的飘落下来如无声之泪。

二十日。昨夜的雪未落到地便已无痕化去。清晨起便只有风一直在吹。额娘陪我一起吃过早饭来到前堂众人聚在一起又免不了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一名父亲的旧部面如土色跑了进来他不顾礼仪当着众多女眷哭道:“昨夜大学士刚林、祁充格均已入狱。王上的近臣何洛会、苏拜等更是早就下到天牢了!”

众人正惊慌失措间一名家奴跌爬着撞进屋来他双唇战栗道:“好些……好些正蓝旗的兵……冲进府里来啦!”众人面面相觑只听得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转眼间一大片蓝装侍兵夺门而入一名家奴上前推挤被为的侍卫伸脚踢开顿时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那侍卫脸色傲慢将室内环顾一周道:“所有人都在这了吧倒省的我麻烦了。带下去男女分屋看守等济尔哈朗大人传旨落!”众侍卫响亮答应立刻开始咄喝拉人刹时间院内哭闹声一片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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