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梅锦再次从一场恶梦里惊醒,睁开眼睛。
一片朦胧月光从糊了薄薄棉纸的窗户照进来,洒在床前那片地上,借了月光,能看到挂在旧床帐头上的那个带了点锈迹的铁帐钩。
茫然片刻后,梅锦终于再次意识到,自己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并且,明天,她就要出嫁离京了。
她闭上眼,慢慢翻身过去,背朝着月光。
做久了梅家的这个二娘,她可以去习惯这个陌生时空里的一切。但只要想到自己原来的父母,尤其在这样的深夜里,她依然还是因为心中的牵绊而感到深深的自责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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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上发生现在这样的际遇,完全是个意外。
就在一年前,她做出了离婚决定的那天,临下班前,医院里闯进来一群前几天不幸没抢救过来的一个患者的家属,当时场面完全失控,对方几十个人到处疯狂打砸,她帮助护士转移受到惊扰的妇产科待产孕妇时,被迎面冲来的一个男人用铁棒砸中了头部,当场昏死过去。
醒来后,就成了现在的梅家二娘。
刚来这里时,即便是能够再次拥有青春年华的这个事实也没能让她感到有有一丝一毫的兴奋之感。
上辈子那个皮囊里的自己婚姻虽然失败了,但她从不认为自己人生也随之而败。她有父母,有自己的事业,而且,她从不为明天感到茫然过。
而现在,她一无所有,前途未卜,不得不接受一桩犹如从天而降的盲婚,甚至为了能多得到点傍身的嫁妆而和梅家的老太太在言语上打起了机锋。
人,果然是因为具备了任何别的物种都没有的超级适应环境的能力而成为了地球食物链亲的还是舅舅,从他口中说出的关乎自己未来丈夫的一切溢美之辞更需要打个折扣。但也无妨,她早已过了追求所谓灵魂伴侣的那个人生时段了。何况,到这里后的这一年多时间,除了思念父母外,她也不是没反省过自己前半生的那段婚姻。
张文华固然可鄙,但就像他指责自己的那样,在那段婚姻里,她确实也远远不是一个完美的妻子。这一辈子,既然上天给她安排了这样的路,她便会去经营这段新的婚姻。即便做不到尽善,但她会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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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后,梅锦坐的船沿涪陵江抵达了麻州。船主鲁老大说,这里距离目的地昆州也就三四天的水路了。
鲁老大的这条船运送茶叶到云南,至于载人倒是顺路捎带。船上还有儿子媳妇一道,一家人很好。这么一路下来,和梅锦渐渐熟悉起来。这天午后,鲁老大见梅锦来到船头远眺前头江面,以为她想早点抵达,便主动告知她行程。
“梅娘子,昨日已经过了最难走的水路。你要是心急,咱就早起晚歇,估摸着还可以省个一天出来。”
末了,他又这样补充了一句。
是啊,新娘子远嫁,谁不急着想早点到夫家?说这句话的时候,鲁老大的脸上带了点善意的调侃表情。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消息对梅锦来说其实倒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事实上,在过了一开始的那段旅途后,最近这小半个月,因为沿江两岸风景陡然千变万化,行程也开始变得有所期待了。这里千山磅礴,万水曲折,湍急处江面泱漭,纤夫吆着号子行走两岸;平缓处风景徐展,船便如同行走在画中。加上船家对沿路风土又熟悉,时不时会说上一两段当地掌故,她渐渐喜欢上了这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水上生活。白天坐于船头,观江面上百舸穿梭,或到船尾和船家闲聊,赏沿途两岸风景,时间就这样于指缝间悠然而过。
这是她来到这里,甚至即便前辈子里也没有过的最为闲适惬意的一段日子。她甚至希望这段旅程就一直这么继续下去,永远也不要结束。
“不急。就这样走好了。”梅锦笑道。
梅家婆子起头还管着梅锦不让她出舱,后来发现她根本不吃自己的那一套,碰壁了几次后,现在也不开口了。加上时值盛夏,舱中狭窄闷热,自己此刻也出来倚在舱口,嘴巴活似鹦鹉般不停磕着瓜子,一边嗑,一边扭着嘴皮子,准确无误地吐瓜子皮于江里,呸呸有声。听到梅锦和鲁老大的对话,撇了撇嘴唇。
“好嘞!站好了――”鲁老大稳稳把着舵,吆喝了一声。
据鲁老大说,前面几十里有个茶马道上的集镇,镇子里商号林立,舟棹繁多。果然,到了这里后,东向而去的船只便越来越多,船头船尾站了不少打着赤膊的男人,迎面遇到时,许多只眼睛齐刷刷看过来,梅锦便回到船舱,坐下没一会儿,船身忽然一震,似乎是被对面而来的什么船只给撞了下,整个人朝前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