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继业被吓得大张着嘴,不断倒退着,当看到黑气没有再从柴门处渗透出来,他大叫着拔腿跑进了西院儿的屋子里,回身把屋门关了上来,透过门缝看着院子里的动静,耳边只有自家那条大黄狗惊恐的哀嚎。
躲进屋子里的赵继业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当他听着大黄狗的哀嚎变成了惨叫,接着一切归于寂静时,才鼓足勇气悄悄打开屋门,仔细听着屋子外面的动静,判断没有任何响声后,蹑手蹑脚跨出屋门,抄起摆放在屋檐下的锄头,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朝东院儿挪了过去。
还不到东院儿的柴门口,赵继业就看到东院儿里的黑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去了,整个东院儿好像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那座孤坟还立在院子中央,刚才在孤坟南侧出现的石碑不见了,在空中狂舞的那条三头巨蟒也已不知去向。
赵继业站到柴门前不敢轻易再向院子里走,他左右看了看,好像狠了狠心才举起手中的锄头,朝着柴门处砸了过去,锄头直接劈在了柴门上,他这才断定那堵透明的高墙已经消失了,他又用锄头戳了一下柴门,柴门被向里推开了一大步,赵继业端着锄头向院子里挪着,眼睛迅速把整个院子扫了一遍,耳朵竖起来听着院子里的任何响动。
没走几步,赵继业就呆立在那里,木木地盯着孤坟南侧不远处,手里的锄头轻轻抖动了起来。只见在孤坟南侧两三步远的地方,一堆白骨摆放在地上,一只狗的头骨被丢在离白骨不远处的地方,地上除了被吞噬的干干净净的白骨,连一点皮毛都看不到,更无半滴血迹。赵继业断定那就是自家的那条大黄狗,这是他自那次黄鼠狼灾后,再一次见到牲畜被吞噬的只剩下一堆白骨的惨象,他不敢相信灾难已经开始降临他赵家了。严家庄的人们从此再也听不到赵家的狗叫了。
赵继业站在那里,把手中的锄头拄到地上,看着地上的白骨,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但是,还没等他从悲痛当中清醒过来,孤坟北面梨树林子里晃晃悠悠走出一个衣衫破烂、遍体鳞伤、浑身肿胀、嘴眼歪斜的黑汉子,嘴里还不断发出阵阵的呻吟声,当看到赵继业拄着锄头站在那里时,大叫了一声:“救我啊!”喊完后踉跄着向前挪了两步,一头栽倒在地上。
赵继业看到黑汉子晃晃悠悠出来时,颤抖着举起锄头,吃惊地看着他,当他隐隐约约听清楚黑汉子是在喊“救我啊!”时,自己却不顾一切地转身朝西院儿跑去,还没跑到柴门口,就听到身后“咕咚”一声,像是那人栽倒在地上了,但是赵继业头也不敢回,慌里慌张再一次跑回了屋里,把屋门再一次关了上来,他判断这个黑汉子就是吞吃掉自家大黄狗的妖魔,这个妖魔下一个要吃的肯定就是自己了,他是越想越害怕,也不敢趴到门缝上向外看了,哆哆嗦嗦蹲到了墙角,他后悔自己没有跟家人们一起离开严家庄,留在这里莫名其妙的被妖魔吃掉,自己这是那辈子造的孽啊!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赵继业听着自己“咕咚、咕咚”的心跳,脑子也开始转动起来,一开始在想自己还有什么没有向家人交代的,自己就这么被妖魔吃掉,一家老小可怎么过啊?接着开始想妖魔闯进来后,自己拿什么和他拼,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手里的锄头丢掉了,他蹲在那里四处看着,寻找着自己可以随手拿来自卫的任何“武器”;再接下来,他又开始想自己应该如何逃脱了,这时他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跑进屋子里来,还关上了屋门,自己要再出去是多难啊,而妖魔要闯进来,自己这两扇屋门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自己刚才应该直接就跑到大街上……
他是越想越后悔,越害怕,蹲在那里竖着耳朵听着,可是院子里什么动静也没有,妖魔好像没有跟着他追来。又过了一会儿,见还没有动静,他慢慢从墙角处站起身来,心里又想怕什么?大不了跟这妖魔拼了,宁肯让妖魔打死,也不能被妖魔吓死。想到这,赵继业再一次壮着胆子朝屋门轻手轻脚走去,趴到门缝上向外看着,见院子里没有什么异常,又朝敞开着的院门处看了一眼,轻轻拉开门闩,“咣当”一声拉开两扇屋门,头也不回,更不敢朝东院儿看一眼地向院门口冲去。
赵继业刚跨出院门,一辆马车沿着严家庄东西大街正好冲到赵继业家门前,差点和赵继业撞到一起。马车在赵家大门口来了个急刹车,接着从马车上跳下一个高个儿小脑袋、骨瘦如柴的人,他看了一眼慌里慌张跑出来的赵继业,一句话没说直接冲进了赵家院子。赵继业停住脚步,瞪眼看着这个人,又扭头看了看那辆马车,刚想喊住那个人,可是只见那个瘦高个儿象是对赵家很熟一般,进门径直奔东院儿而去。
赵继业壮着胆子回身踏进院子,朝东院儿里张望着。不一会儿,只见那个瘦高个儿扶着东院儿那个遍体鳞伤、嘴眼歪斜、迷迷糊糊的黑汉子,从东院儿里走了出来。两个人走到赵继业面前,瘦高个儿冲着赵继业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像算是打过招呼了,还是一句话也没说,扶着黑汉子出门上了马车,挥动马鞭,调转马车朝严家庄南面那条出庄的土路跑去。
赵继业再一次被搞懵了,看着马车跑远了,再看严家庄东西大街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没有别人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甚至怀疑自己所见到的都不是真实的,自己是不是得了幻想症?还是自己一直就沉浸了一场没有醒来的噩梦当中?
此时的赵继业什么都不怕了,他转身重新跨进院子,大步跑进自家东院儿,他看到那堆白骨确确实实还是摆在那里,他把手指放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才确信自家的那条大黄狗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也进一步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早晨的这一切确确实实发生了,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呆了,应该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马上离开严家庄,去找自己的一家老小,可是地里的麦子就要收割了,自己此时离开,不就把到手的麦子撂了嘛,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赵继业默默站在那堆白骨面前,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就在这时,身后的孤坟处传来一阵“吱――吱――”的叫声,赵继业慌忙回头看着,眼前又出现了一幕令他惊恐不已的景象,他看到几十只老鼠从孤坟的坟头里窜了出来,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四处逃窜着,钻进了院子四周的果树丛里。有几只还窜到了他的脚下,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从他的眼皮底下,跳过地上堆着的白骨钻进院子南侧的桃树丛中。赵继业盯着这几只老鼠看着,其中一只躲到一颗桃树后,还伸出头来看着他,两颗锋利的鼠牙朝着他一龇,扭头跑走了。
赵继业没有去管这些老鼠,他回头继续盯着孤坟的坟头,等待着更可怕事情的发生。此时他看得真真切切,这座孤坟在地上自己旋转了起来,坟头接着冒出一股青烟,青烟后面跟着喷出一股又黑又臭的血水,血水喷洒在孤坟四周,飞溅了赵继业一身。他来不及躲闪,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继续盯着坟头,只见坟头裂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一张一合,就像一个人在大口地喘着气,一股股污水伴着泥沙被排了出来。
赵继业扑通跪倒在地上,大声叫着:“列祖列宗,父亲大人,我知道您老人家有冤有屈,可您千万不要吓唬不肖子孙啊!不肖子孙一定多为您烧纸烧香,祈求您老安息,保佑一家老小平安!冤有头,债有主,是谁让您受了冤屈,您就应该去找谁,需要不肖子孙做什么,请您直接明示,不要再让子孙受惊吓了!”说来奇怪,他说到这里,孤坟停止了旋转,好像听懂了他说的话,口子一下子合上了,坟头和当初一样,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有流在地上的血水、污水和泥沙让人相信刚才发生过什么。
赵继业继续跪倒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座已经几十年的孤坟,一切似乎都平静了下来,跑进树丛里的那几十只老鼠已经无影无踪了,太阳已经高高地升了起来,严家庄大街上好像也有人走动着了。
这时,他又听到了严年忠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了进来:“妖魔当道,能奈我何?苍天已降龙城飞将,定平妖灭怪,还我严氏子孙以安宁!胡马定难再度阴山,孤魂野鬼岂敢再越雷池半步乎?”
赵继业听不太明白他说了些什么,但就在严年忠话音未落时,赵家东院儿果树上“呼啦啦”飞起几只先前谁也没发现的猫头鹰,怪叫着直扑向院子外的严年忠。<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