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惊醒的严红抬起头来,看到了最可怕的一幕:周雪梅两只胳膊平举到了胸前,从木板上坐了起来,脸上的几张白纸飘落到地上,那只可怕的长舌头继续伸在嘴外面,头上的长发飘到了脸上,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接着她又从木板上站到了地上。
两只猫尖叫着冲出了屋子,严嵘也扭头看到了站到地上的周雪梅,吓得目瞪口呆。在炕上躺着的那两个家人再次被惊醒了,当看到站在那里的周雪梅时,其中一个家人颤抖着惊呼道:“诈尸!诈尸了!”两个人同时向炕里面缩去。
站起来的周雪梅好像听到了那个家人的喊叫,双手继续平举在胸前,两脚同时用力从地上蹦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屋门口蹦去,当蹦到地上那只瓦盆处时,严嵘连忙躲到了严红身后,把脸埋到了严红的后背里,不敢再看一眼。严红只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同时发出一声声的尖叫。瓦盆被周雪梅踢翻了,黑灰和没燃尽的烧纸带着火苗散落了一地。
缩到炕角的两个家人趴到窗户上,对外不断高喊着:“诈尸了!快来人啊!”
在地上继续蹦跳着的周雪梅,又循着他俩的喊叫声直着转向东间土炕蹦去,两个家人吓得缩成了一团,胡乱从炕上捞起茶壶、茶碗、枕头等物品,向蹦跳过来的周雪梅摔去。
只见周雪梅好像被激怒了,那条长舌头左右摇动了起来,还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朝着两个家人继续蹦跳过来。
当她蹦跳到炕前时,被土炕挡住了,不能再继续往前蹦跳了,而两只手却拼命向前伸着,几乎就要抓住其中一个家人了,这个家人大喊着:“妈呀!”昏死了过去。
另一个家人捞起土炕上最后的一个枕头,朝着周雪梅那张可怕的脸投了过来,周雪梅双手抓住这只枕头,一下子把它撕裂开了,枕头里面的谷糠被扬了起来,四处飞溅着。
这时,小院儿门口有人喊着冲了进来,接着严红看到几个家人手拿木棍冲进了屋子,当冲进来的家人看到周雪梅还在拼命伸着手,胡乱向土炕上抓着时,都向后退去,不敢靠前。
就这样,周雪梅伸着双手胡乱抓了一阵子后,又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无声地歪倒在土炕下。
其中一个冲进来的家人赶紧跳到土炕上,把右手拇指掐到昏死过去的那个家人的人中处。过了一会儿,那个家人才慢慢苏醒过来,喊叫着从土炕上跳了下来,撒腿跑出了屋子。
等严丰田进了屋子时,周雪梅已经在土炕下躺了好长时间了,他问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后,默默看着地上的周雪梅,又回头看了看还是满脸惊恐的严红、严嵘,低头对地上的周雪梅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憋屈,可你不该走这一步,你撇弃这两个孩子,你忍心吗?好了,已经这样了,你也放心去吧,这两个孩子在严家不会受委屈的,你安心走吧!我们会把盘缠给你准备足足的,一定给你多烧纸,多派一些牛马和童男女陪着你,你也早点托生一个好人家,重新享受荣华富贵吧!”
说完这些之后,他吩咐几个胆大的家人,把僵硬的周雪梅又重新抬到了灵堂的木板上,又把屋子里所有能点上的灯都点上了,重新在香炉里点上十几只香,把翻倒在地上的瓦盆扶了起来,又摆到原来的位置,点上了厚厚的一摞烧纸。然后让屋里所有的家人依次跪倒在地,给周雪梅磕头。
最后,他让两个家人把严红、严嵘送回到自己住的屋子,不让姐弟俩继续守灵了,又让人把严丰华和丫鬟红菱、紫燕请到严红姐弟住的屋子里陪着他们。原来陪伴姐弟俩的女仆也被叫去陪着严红、严嵘。严丰田和其他家人都留在了三间屋里,并把屋门关了上来。
第二天早晨,两个女仆陪着严红、严嵘重新来到小院儿时,看到那个大个子家人赶着马车站在院子外面,院子里几个家人正忙着赶做那口棺椁,姐弟俩刚一进院门,就听到屋内灵堂里传出和尚诵经的声音。
严嵘先跑到屋门口,他看到灵堂里左右两侧各盘腿坐着四个和尚和四个道士,都正背对着门口,在灵堂里唱诵着严嵘听不懂的经文。女仆把姐弟俩带到两排和尚、道士之间跪倒,一个男仆把一根用白纸包起来的哭丧棒交到严嵘手中,并教他怎么拿着,接着后面跟进来五六个女仆,大家都跪在地上,有人带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整个一天的仪式把严红、严嵘姐弟搞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熬到傍晚,跪在地上的严嵘已经昏昏入睡了。院子里的那些男仆,把制作完成的棺椁抬进了灵堂,为首的那个老和尚又开始按部就班地按照一整套程序,总算是把周雪梅大殓入棺了。
所有跪倒在灵堂里的人们又重复了一场“嚎啕大哭”,此时的严嵘、严红像木偶一样机械地被重复着,跪在严嵘旁边的女仆甚至听到了他的鼾声。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严嵘被人摇醒了,他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灵堂里摆放了好多纸人、纸马、纸牛,还有两大堆纸箔捏成的金锞子、金元宝。他不知道又要干什么,把脸转向那个为首的老和尚。只见那个老和尚先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握在左手,接着右手从怀里掏出一根足有一个大人的手指长的银针,这根银针在老和尚手中,被灯光照着发出一阵寒光,严嵘打了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了过来。
老和尚站起身来,高声朗诵道:“子时已到,逝者可以上路了!”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的镜子一个一个照着摆在地上的那些纸人、纸马、纸牛,同时用右手的那根银针分别对着纸人、纸马、纸牛的五官、四肢关节深深地扎了下去。严嵘只觉得那根针每扎一下,都像是扎在了自己的身上,浑身都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
这时,一个女仆端着一盘子,盘子里面盛着五摞半个拳头大小的烙饼走了进来,端到老和尚面前,老和尚一摞一摞地拿起来,装进了地上那几匹纸马背上的纸褡裢里。严嵘看得非常清楚,每摞都是七个烙饼,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饿了,忘记晚饭吃没吃了。
接着进来一群家人,有的用木盘端着纸人、纸马、纸牛,有的抬起地上的金锞子、金元宝,又先退到院子里。灵堂里的和尚、道士依次出了灵堂,也站到了院子里。跪在地上的那些女仆把严红、严嵘架了起来,其中一个年长的女仆小声嘱咐姐弟俩说:“这是要去送盘缠,记住!去的路上和回来的路上千万不要哭,也不要出别的动静,听见了吗?”
严嵘胡乱地点着头,被这些女仆架出灵堂。在院子里,他看到严丰田领着一大群男仆早就站在院子里了,那些男仆有的手中端着各类供品,有的手里挑着灯笼。就这样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出了小院儿,又一直出了严家大院儿。严嵘不知道这是要到哪去,他也不敢多问,任由两个女仆架着向前走着。
一群人出了严家大院儿,又朝严家庄西头走去,一直来到了庄外一块空地上才停了下来。严嵘和严红被架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朝着西南方向跪倒在地,有人把一只大盘子架在了严嵘的头上,严嵘听到老和尚高声宣读着:“仙逝者,严周氏,三十有五,生于庚午,卒于甲辰,恪守妇道,孝敬公婆,勤俭持家,忠心守节。牛头马面,阎王判官,各路神仙,孝子贤孙,今送逝者,备足盘缠,诚敬诸仙,只盼重生,一路通关!”
老和尚高声朗诵完,家人们把纸人、纸马、纸牛、纸箔金锞子、金元宝抬到了前面,老和尚接过一个家人手中的火把,把这些东西点着了,火开始燃烧的同时,老和尚不慌不忙从一匹纸马背上的褡裢里摸出两摞烙饼,一边向四周扔着,一边嘴里面念念有词道:“天一个,地一个,东一个,西一个,南一个,北一个,小鬼一个,判官一个,牵马人一个……”
与此同时,严嵘和严红被架着向两边分开,严嵘回头看到后面的和尚、道士和那些家人都向两边退去,中间让出了一条走道。他瞪大眼睛看着,想知道是谁会从这里走过来。
就在此时,严嵘突然感觉到有一双手在抚摸自己的脸颊,他惊奇地看着,眼前却什么也没有,而那双手却还在继续抚摸着自己,他吃惊地想大叫,可又想起那个女仆的话,咬着牙任凭这双无形的手抚摸着。这双抚摸自己的无形手,过了一会儿只剩下一只了,最后这一只也慢慢收了回去。严嵘抬头看着严红,只见严红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脸颊,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纸人、纸马、纸牛、纸箔金锞子、金元宝烧尽了,那双无形的手也慢慢走远了,姐弟俩好像同时明白了什么,一起朝西南方向望去,眼前和远方留下的只是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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