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在邯郸,足足待了十日,游于诸将相大臣之间,除了公子嘉和司马牛对于局势深感忧虑之外,其他人如扈辄、赵葱等大将,对于韩非的不断提醒,大都是敷衍而已。只是如今公子嘉和司马牛,一个是深受疑忌的大王之兄,一个本就是外来客卿,并无根基,一旦失了相位,基本就是一游士罢了。
韩非往来游说,到了后来,扈辄等人见韩非屡屡说秦军之强,心中对韩非反而有些看不起,对韩非的提醒越来越是不耐,虽然面客气,可言语之间渐渐有些不恭,道是赵国不是韩、燕,两国孤弱,屡败于秦,自是惧怕秦军攻伐,为秦如虎。我赵这么多年,虽也有败绩,可是越战越勇,屡屡胜秦,秦人如来,绝对讨不了好去,先生不必杞人忧天就是。
游说无果,待那些牛、羊、马匹到了,待大王迁又一次接待了韩非,赐了不少金玉之物为回礼,表示对太子丹的感谢之后,韩非无奈,只得带了甲士宾客,轻车回国。
回国之前,韩非又专程拜见了公子嘉,转告了一句太子丹特地吩咐的一句话,请公子嘉务必牢记:“诸将皆非秦军之敌,万一大事不好,非李牧和代北军不足以挽救危局。”
公子嘉闻言,只能是苦笑而已,
时间紧迫,韩非一路急行,待回到武阳城,已是十月底。韩非知道太子急于得到赵国确定消息,也不耽搁,当即入宫晋见太子丹,将与赵国将相往来诸事和赵国君臣的态度细细说了。
燕太子丹初时听赵国下已经有备,并无合秦松懈之意,倒还松了一口气,但听说春平侯和扈辄等人如此自大,却是跺脚大恨,道:“春平侯浅薄无知,扈辄有勇无谋,大事坏矣,大事坏矣!”
韩非出使无功,这心里也是觉得别扭,但见太子如此着急,只得勉强相劝,道:“太子,春平侯和扈辄虽然骄傲自大,但毕竟赵军精强,虽不敌秦军,却也相差不多,秦军大举而来,未必能胜,可也不一定大败。殿下似不必如此忧急!”
太子丹长叹一声,请韩非坐了,道:“先生错矣!”
“赵军虽两次大胜秦军,并非赵军强于秦,而是另有机缘罢了。”
“当初吕不韦遣秦军两路攻赵,蒙骜的北路出井陉,却因长安君成蛟之变,成了孤军深入,庞煖以全国之兵对其一路。都山之战,两军皆损失惨重,秦军也不过是未胜,局势被动罢了,说赵军大胜,那倒也未必。秦军后退,赵军并不敢全军逼之,不过轻兵设伏,射杀蒙骜,也就是凑巧而已。”
“次之战,如非燕赵合谋,欺秦军在先,桓齮大军又岂会中了圈套,被赵军逼降?饶是如此,王翦、王贲父子,纵横于邯郸城下,西追赵葱于党,斩首也在数万级,赵军虽胜,又哪里占了什么大便宜?”
“赵军这几年虽屡胜,但毕竟国小,丁口又寡,不能攻城夺地,借战而获利,也不过勉强维持而已,一旦战败,必然是大伤元气,再无还手之力。”
“秦则不然,秦如今有巴蜀、关中、河东、太原、三川、东郡和荆宛,地倍于赵,丁口更是数倍于赵,偶有一败、两败,并不伤根本,休养一年半载,立刻就能恢复元气,又岂是赵所能比之乎?”
“春平侯闲居这么多年,骤然执掌国政,只见两次大胜,不得知其根本也就罢了,扈辄赵葱等人,都是屡屡和秦军对阵厮杀的,缘何也如此自大不堪?”
姬丹这样说,韩非深以为然,太子丹又继续道:“所谓骄兵必败,更何况原本就力不如人?赵军之败可想而知!”
但赵军现在大败,为了避免赵国的崩盘导致燕国直接面对强秦,太子丹和燕国就只能出手直接动兵协助赵国抗秦。
要想制秦,当然不能靠别人在前面出力,直接动手才是根本,可关键是现在时机不对!
在太子丹心里,有了庞煖的第二次胜利做底子,党险要还保留在手,赵国总能能在燕国的有限支援下,好好地和秦国对几年。
不用多,有五年的时间,燕国不但足以平定大漠诸部,还可通过不断地同化训导,将东胡之民尽变为燕国之众,更可通过不断向西、向东的扩展,以战练兵,在一统北边的同时,打造出一支装备精良的旋风铁骑。
更重要的是,如果能给五年的时间,通过自己的推动,在北边畜牧业耕牛和马匹的不断输送支持下,燕国的农耕,一定能有一个很大的提高。有了粮食做基础,再加本就不弱的冶金铸造业,那才是燕国将来争霸最好的物质基础。
可惜呀!要是让春平君他们这么打,只怕这一仗下来,赵军就要元气丧尽了!
难怪人说不怕如狼似虎的对手,就怕其蠢如猪的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