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穿过连接走廊,那头就是东楼了。我屏气凝神地窥探四周动静,半个人影都没有,也听不到任何脚步声。我下定决心,踏出一步,然后又一步。就在此时,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袭上心头,我慌慌张张地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半个人影都没有,也听不到脚步声,眼前只有一片空荡荡的宽阔空间。
「呼~」
我不自觉地呼了口气,仿佛气球泄气时所漏出的空气。事实上,心情也变得有些萎靡不振。话说回来,或许是我太疑神疑鬼了吧。对、对嘛。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心惊胆颤的嘛。不对,我才没有心惊胆颤,只是稍微提高警觉而已。嗯,没错,就只是那样。我凝视着手中那包东西,上头写着照相馆名称光明照相馆,那是夏目帮我拿出来的底片所冲洗出来的相片。「底片没问题喔。洗得很漂亮耶,要看看吗?」光明相馆的伯伯在店里这么问我,我却回答他:「不,不用了。」因为我想和里香一起看。里香闹别扭的脸庞、喊「咿~~」的脸庞,还有害臊的脸庞,那一切如今都在我手中。
好,走罗
这次可要勇往直前喔。一步、两步、三步,双脚速度逐渐加快。虽然明知这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心跳却仍旧持续加速。混蛋,镇定一点,镇定一点啊,笨蛋心脏,这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一拐过转角,眼前是一条往前延伸的笔直走廊。这条走廊的那一头,靠近尽头附近就是里香的病房。毕竟是医院内部走廊,一来到这儿就不可能冷冷清清地杳无人迹,周遭随处都可听见交谈或脚步声,某处也传来护士小姐推手推车的喀啦喀啦声响。一回神,这才发现身边病房门口就站着一位老婆婆。记忆中,应该是因胆管障碍住院的那位婆婆。老婆婆和我四目相接,随即露出微笑,总觉得那是一抹相当开心的笑容。哈哈,我试着回以一笑,哎哟,脸颊在抽筋耶。老婆婆露出更为开心的笑容,一边凝视着我。
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不妙大事不妙
但是,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事到如今总不能掉头回去吧。对啊,这里都已经是东楼咧,离里香病房已经不到数十公尺了呢,这种距离根本就没什么了不起的吧。赶紧迈步向前,不用一分钟就到了吧。尽管怀抱着不祥的预感,我仍然举步前进。老婆婆还在笑,那笑容更加深我内心不祥的预感。但是,出乎意料地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已经抵达里香的病房。
『二二五号房秋庭里香』
那样的牌子就挂在门边,到目前为止看过这牌子几次了呢?有时是沉浸于绝望之中,有时是淹没于几乎令人窒息的希望中,我就站在此处,凝视着这牌子,那个「秋庭里香」的名字。那一排文字让我的面颊放松了下来,那个女孩就在这里呢,那是比任何一切都要来得重要的人,远远超过这个世界、超越我自身的强烈存在,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会有这样的情绪。当然听是有听说过,另外也在电影、漫画或小说中看过。只不过,那些东西根本就不行呢,根本就没办法表现出来嘛,这种情绪轻轻松松就超越那所有的形容啦!不论是什么样的语言、什么样的绘画,又或者是多厉害的作家、画家或音乐家,也不可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如今我内心的情绪。
哇哈哈,我试着笑了笑,当然没发出声音。因为如果被听到这种笑声,一定又会被里香嫌说:「好恶心,在笑什么啊。」
我拼命压抑涌现的笑意,手一边伸向门把。
「里香,我要进去罗」
话说出口的瞬间,门把随之转动,但那不是我转的,门把自己就动了。我还来不及吃惊,门扉顿时开启。
「喔,戎崎。」
从病房中现身的是夏目。
「你在这干嘛啊?」
「啊?什么干嘛,我」
夏目丝毫没有想听我说话的意思,脸同时转向病房中。喂,现在是怎样啊,明明就是你自己先开口问我的啊,干嘛把我当隐形人啊。
「那别忘了吃药喔,里香。」
夏目说着,同时像是故意把我推开似的一边走出病房,门扉啪答一声关了起来。这那么一小片木板,却硬生生地隔开通向里香的空间。如今,那空间被堵住了,被堵在那一小片木板的门扉那一头。
夏目正站在一个很不自然的位置我和门的中间那相当狭小的空间中。从我这边看过去,夏目的脸庞近在咫尺,感觉上简直就像整个堵在里香病房前一般。
「那个,医师。」
自从他帮我把底片拿出来以后,我就决定乖乖称呼夏目为「医师」了。
「怎样?」
夏目以有够接近的距离问。哎哟,混蛋,有够近的,感觉上简直就像是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接吻了嘛。哎哟,好恶心,好恶心,夏目。
「那个可以吗?」
「什么啦!?」
「什么什么就是我有事要找里香」
「那又怎样了?」
是在打什么太极拳啊。
「什么怎样就因为有事,所以想进去」
「啊,不行。」
「啊?不行?」
「这是身为医师的判断。」
「发生什么事了吗?情况变糟了吗?」
「不是,也不是那样啦!」
「那是为什么?」
「就跟你说是身为医师的判断了啊!」
这简直就是鸡同鸭讲嘛。不论我问什么问题,再怎么追问,最后只会扔给我这么一句话「这是身为医师的判断」。里香的病情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了,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也就是说恢复状况良好。可是,夏目却只会重复说「不准进去」。
「为什么不行啊?」
我的声音终究也开始出现杀气。
夏目那仿佛高高在上的视线事实上也真的高高在上就是了,毕竟夏目比我高那么一点点嘛投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