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意思?这是一杆子打倒一船人了!高拱第一个看到机会,立刻跳出来声援徐阶。
“萧大人,你这话太过分了吧,读书人如何不忠君爱国了?你也是半个读书人,何以如此无理?”
萧风笑道:“高大人,徐首辅身为文臣之首,能不能代表天下读书人?还是说你打算来抢这个代表?”
高拱一愣,徐阶身上背着那么大的一口黑锅呢,这时候抢什么呀。何况萧风这话是讲理的。
徐阶身为首辅,又是大学士,天下文臣之首,他不能代表读书人,那还谁能代表啊。
高拱点点头:“徐首辅自然可以代表读书人。”
萧风笑道:“高大人,徐首辅刚才所说的谋划,是否能为大明开疆拓土,为万岁增强国运?”
高拱为难的看了徐阶一眼:“虽然如此,但此事确实有些小人行径……”
萧风摇头道:“我问的是对大明,不是说这是君子行径,还是小人行径,你就说能不能。”
高拱咬咬牙:“应该是能的。”
萧风满意的点点头:“能为大明开疆拓土,增强国运之事,身为大明首辅,是否该义无反顾的去做呢?”
高拱觉得自己像掉进了沼泽泥坑里一样,越是挣扎,就沉得越快,有点透不过气来。
“但此事非君子所为,徐首辅不欲行之,也并非不可理解……”
萧风冷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实什么事儿对国家社稷是否有好处不重要,对万岁是否有好处也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徐首辅的名声。
徐首辅的名声最重要,比国家的利益和万岁的利益都重要。你们口口声声忠君爱国,忠的是哪个君,爱的是什么国?”
高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污泥没顶了,忽然间灵机一动。
“徐首辅可以说服万岁不做这样的事,这样一来,徐首辅就可以不做小人,也同样忠君爱国了。”
牛啊!徐党官员同时透了一口气,就像一个个土拨鼠从地洞里终于伸出了脑袋一样,他们也憋了半天的气了。
徐阶极其满意地看着高拱,觉得今天高附议比任何一天都要顺眼得多。果然人还是要有帮手啊……
“那若是万岁不同意呢,你们怎么办?跪谏,哭谏,还是死谏?就因为保住你们的名声?
严世藩在时,谁做这三谏之事,我敬他是条汉子!因为那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为了万岁,为了百姓!
可一件事儿,明明对大明有莫大的好处,对万岁有莫大的好处,对大明百姓有莫大的好处。
你们仅仅为了自己的名声,不但要拼了命的阻拦,还要劝说万岁放弃,不但迂腐之极,而且其心可诛!”
嘉靖冷冷的看着徐阶和高拱,萧风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
这些混蛋,从朕没登基开始,就跟朕来这一套,一直斗到今天!
别说朕了,就是朕那个皇兄,不也被他们逼得躲进豹房去了吗?
除了太祖、成祖之外,也就是朕能顶得住这些读书人,其他皇帝有几个不是被这些读书人弄得死去活来的?
师弟说得没错,他们就是把自己的名声看得太重,重于朕,重于大明!朕为什么重用严嵩,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嘉靖在心里给自己开脱的过程中,脸色自然也不会太好看。群臣面面相觑,徐阶汗如雨下,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好端端的,我非要说萧风是小人干什么?现在这口锅被他甩到了自己背上!
自己要认了吧,众目睽睽,高拱还帮自己掰扯了半天君子小人的,脸不要了?
自己要不认吧,万岁看着呢,只怕从此以后,只爱名声,不忠君爱国的大帽子是摘不掉了!
萧风还在循循劝导:“徐首辅,其实你就放心大胆地认下便是,读书人既然读书明理,自然知道是非曲直。
你为大明争取了利益,忠君爱国,百年之后,读书人自然会给你个公道的,让你流芳百世。”
徐阶心说去你大爷的吧,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读书人吗?我们都是习惯了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
最好是恶名都是别人来顶,好名都是我们来领,事儿可以办不成,礼不能论不清。
这事儿我要认下来,将来在史书上妥妥的是个小人形象,而且最最危险的还在后面呢!
别的国家骂我也就罢了,搞不好大明的读书人为了名声也会骂我。
骂的人多了,赶上个耳朵软的皇帝,搞不好会把我从坟里刨出来鞭尸都说不定!
“万岁,臣认为徐首辅所说的谋划甚好!不管是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此事若无人愿意认,臣认!
史官记录时,只管说这个谋划是臣为大明所做的!不但如此,若无人愿意执行,臣来执行!”
众人一惊,一起看向说话的人,张居正身形挺拔,站在朝堂之中,与萧风遥遥相对。
两人对视良久,忽然一起笑了。萧风笑着摇摇头。
“你不过是个新入阁臣,连个独立的房间都没混上呢,徐首辅都没说话,你急什么?”
张居正正色道:“萧大人,徐首辅是被你的话挤兑住了,他何尝不想让大明开疆拓土,国运昌盛?
徐首辅和高大人都是君子,就是心中想做,非让他们嘴上说出来,也太难为人了。
我不是君子,这种坏名声的事儿,就让我来吧。千秋功罪,后人评说,张居正不在乎。”
嘉靖淡淡一笑,收回逼视着徐阶的目光,重新微闭上了眼睛。徐阶看了张居正一眼,眼神复杂。
既有感激、欣慰、轻松,又有沧桑、茫然、失落,就像一个看到自己的学生,忽然比自己更有出息的老师一样。
高拱则垂下头,默默的退回到徐阶的身后,谁也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
张居正继续说道:“萧大人,但徐首辅问的那句话,你还是要回答的。若是求救之国,不肯让我们驻军怎么办?”
萧风摇摇头:“大明不干那种不告而取的事儿。他们请我们去时,要说清楚,是否允许大明驻军。
若允许,双方要在国书上盖章确认,对方正式加入大明联邦。将来他们若是反悔,那是他们背信弃义在先。
背信弃义者,天地不容,众人皆可击之,难道君子就允许人随意背叛吗?
何况我们的驻军又影响到他们什么,驻军若有敢违法乱纪者,自有大明军法从事!”
高拱忽然插嘴道:“若是对方开始就不同意大明驻军呢?我们是出兵呢,还是见死不救呢?”
萧风冷笑道:“何为见死不救?宁死都不肯加入大明联邦,是从心里就不认可大明的,大明有何义务去救?
高大人,若是你有个亲戚想跟你借钱,但死活不肯给你写借条,也不肯承认你是他亲戚,你还会借吗?”
高拱心说我又不是贱骨头,为啥要犯贱到这种程度?他想了想,又提出了一个话题。
“萧大人既然认为还没到海军决战的时候,那么万一我们往吕宋运兵之时,佛朗机人和日本人忽然进攻我方船队怎么办?”
萧风淡然一笑“我方不愿意决战,并不代表就一定打不过。我们把大明现有的海军都集中起来,往吕宋运兵。
汪直、徐海两支船队,加上新下海的宝船战斗群,敌人除非集中全部力量,否则也未必就能胜。
萧芹为何要绕过琉球,就是因为他也不愿意现在就开始决战,他也需要更多时间积蓄力量。
所以双方先在别人的国土上练练手,就像高手下棋,不会一上来就对车一样。”
高拱无言,张居正问道:“萧大人,大明联邦,是什么意思?与藩属国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