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马车不紧不慢的前行,缓缓出了闹市,人声渐渐远去。城里的风并不大,只微微掀动了车帘子,车厢里的炭火盆快熄了,但却丝毫不觉得冷,金钰索性将车帘子撩起来,探头向外看去。远处仍是灰白色的一片,金家作坊的旗子高高的挑在半空里,随着风似有似无的摆动。车马离得尚远,连作坊的栅栏也看不清楚,只看到作坊西北角有轻烟袅袅升起,因作坊严禁火烛,所以金铉便在西北角腾出几间房子来,安顿了二奶奶和金铃,他自己便吃住在作坊里。
“师傅,快着点!”离家这么久,金钰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去了,急忙催促。
车把式答应了一声,挥起马鞭抽打起来,那马吃了疼奋力的向前奔去。金铉早已经将作坊前面的路铺垫了几次,现如今即便是遇上连雨天车马也不会捂在道上了。
金家作坊本也不是在热闹的地界儿,如今作坊上定制买卖少之又少,平日里鲜有人来,此时早有眼尖的看到了马车,跑着告诉了金铉。
前日已有人来报了信说是金钰只遇上了故人,不日便可回家了。他惦记着金钰,这两天简直就像得了大病一样,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连作坊上的事儿也顾不得了,却也拿不出个主意来。此时听有人来说,门前的大道上有车马行来,金铉一改往日沉稳的作风,三步并称两步冲了出来。
马车已驶到近前,车厢的帘子高高挑着,金钰早已经抻出头来。见已快到家了,金钰也没喊停车,便提着袍子跳下车来,倒吓了车把式一跳。金铉上前瞧了又瞧,见金钰个子长了不多,脸蛋却瘦了不少,不免心中自责,又忙付了车钱,引着金钰往二奶奶屋去了。
二奶奶这几日更是火烤一般的坐不住,她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也常听金铃说北面达子闹得正凶。心里挂念着金钰又苦于没有别的办法,白日里不思饮食,夜里想起这些年的事儿又不免落泪。时间一长身子大不如从前,人也消瘦了不少。
金钰一路上瞧着作坊上的窝棚和工匠,边走边问:“我走的日子可有什么活计?”
“自打入了冬就没什么活了,各家作坊上都是维持着,咱家就更不用提,好在你走之前接了林清正家的活儿,这些日子总算没空着工。”金铉说完叹了口气
“林家的料已经拉来了,我算计着除去他们家的用料,还能余富下不少,等木料到了你去瞧瞧,看还能剩下多少,我也好有些打算。”金钰说话间已到了二奶奶门前,疾走了几步刚要推门,却见小枣从门里出来。
金钰临走之前特意留了小枣在家,一是帮衬着宝红伺候二奶奶,二来也能照顾家里的大小事情。因着金钰今日回来并未着人提前报信,小枣只掂量着前些日子送信的人的话,料想二姐回家也是这几天的事儿,便时常张望。今儿正要给二奶奶添炭,却听门外有金钰的声音,急忙撂下手中活计,一出门却撞上了二姐儿。
金钰已是许久未见小枣,此时见了自然高兴,上下打量一番,见她个子倒是长了不少,人也秀气的许多,有些大姑娘的模样了,心想半大姑娘长的快,自己和小枣年纪相仿也该锻炼身体了。
金铉跟在身后也要进门,却被金钰忽得拦下,说:“你别跟着我啊,找人去何家问问,木料到了没有?”
金家的木料去问何家?金铉觉得有点乱,还没反应过来,金钰已经进了屋,金铉在门口转了两圈,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能领会金钰的思想,于是也跟了进去。
二奶奶今日身子不好,这会子精神头也不足,正歪在炕上歇着呢,听门口是金钰的声音正要起身,却见金钰已经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娘您不用起来。”说着她只将披风往身后一甩,便挨着二奶奶坐在炕上。
二奶奶有好长时间没见到金钰了,自从闺女踏出家门那一刻她就提心吊胆,今天总算看到她平安回来了,瞧着她个头没怎么长,人却瘦了下来,心里自然心疼,刚要说话,金钰却已经开口了:“娘这些日子身子可好?瞧着瘦了不少……这脸色也好,可是惦记着我了?……您真是多余惦记我,我好着呢……本还给娘带啦熏鸡,半路上……”说着说着,金钰闭口了,本来打算说半路上遇上土匪,但是考虑到自己娘亲的心理承受能力,她转了转眼珠,改口道:“半路上让我吃了。”
正说着,金铉凑了过来,他打算问问自己家的木料与何家的关系问题,可他的待遇和二奶奶差不多,还没等开口,就被金钰抢了先。金钰歪头一看金铉也跟了进来,便问:“我不是让你找人去何家问问木料吗?怎么还不去?”
“我……为何要去问何家呢?”金铉实在想不通。
“说来话长了,你先派人去问,得空了我再慢慢和你说。”金钰大咧咧说完,又转头去问二奶奶,“金铃呢?怎么没见她?我还待了块料子给她。”
可说话的人大咧咧,听话的人可记在心里了。二奶奶坐在炕上,看着自家闺女越发秀丽的脸,心里搜索这关于何家的相关信息。
这个何家,就只有个少爷,还是个死了老婆的,这事儿全岳城都知道。自己家闺女出了趟远门,回来就与何家扯上了关系,还是经营木料这种事儿。二奶奶凭借着自己多年的妇女工作经验,敏锐的察觉到:有情况!
金家二姑娘和何家少爷扯上关系的事儿也是八卦中的重磅新闻了,可岳城却没几个人关心这事儿。现在大家最关心的只是何家和洪家的官司。
何老爷被抓进大牢也有些日子了,至今没听说有放出来的意思。何昭一到家便吩咐家人去衙门口上上下下打点,可这官司是宫里出人查办的,亮谁也不敢徇私。衙役们也都认得何家人,又收了银子,在牢里便也不为难何老爷。
饶是如此,何老爷年事已高,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惊吓,现下已经是病了。何家老太太知道了哭得昏天黑地,直吵着要去洪家说理。
沈家表妹偏这个时候又病了,日日夜夜咳个不停。何昭被扰得没有一刻安宁,可又不能不管。
这日刚吃了早饭,何昭便套了车出门。李季随在身后问:“爷这是往哪去?”
“去洪家。”何昭翻身上车,撂下了车帘子。
“洪家?”李季一愣,随即翻身上了车,一路马蹄疾驰便出了巷子。
金钰这些天也听说了何家的事,心里气不过洪家又来这一套欺负人,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挺痛快。洪兴辉这个老匹夫本来不是好东西,何昭这家伙愿意与他为伍栽跟头是早晚的事。
金家作坊这几日也忙了起来,金钰早早叫人去何家提了木料回来,林清正家的活计也快完工了。金钰这日便叫了家里的伙计来说:“你去林清正家跑一趟,就说物件都做好了,园子也快建的差不多了,金家掌柜的请他们家林大老爷来瞧瞧,若是觉得哪不好的,我们也好改改。”
伙计听完应了一声:“记下了。”便一路小跑出了门去。
没过一盏茶的时间这伙计便回来了,金钰见他身后跟着个小厮模样的人,心下有些疑惑,便问:“林大老爷呢?”
还没等伙计回话,身后跟着的小厮便抢着说:“我们家老爷这几日身子骨不舒坦,吩咐小的来瞧瞧,我们家老爷还说‘金家的手艺他是信得过的’所以小的只瞧瞧做到哪了,回去禀告我们家老爷一声就行。”
金钰犹豫了片刻,觉得有点别扭,可又觉得没什么可说,便点头笑了说:“既是如此,就劳烦小哥儿瞧瞧吧,另外代我给你们家老爷问个安。”又转头对家里的伙计说,“你领着去瞧瞧,哪里有不满意的地方记下来告诉我。”
伙计应了,便带着林家小厮去了。
金钰刚要进内堂,却见小枣一脸惊异之色从门上进来,说:“姐儿可知道何家老爷的事儿?”
全岳城都知道的事,金钰怎么会不知道,便只“唔”了一声也为在意。一旁小枣却说:“何家那个少爷又去洪家了呢,说是还想接洪家的活计。”边说着,边上前帮金钰把案子上的账单子收了,又说,“真真儿是不要了面皮,一丁点的爷们骨气也没有了。”
金钰听到此不由皱了眉头,心下也不明白何昭是何用意,只想着此时自家的事情还顾忌不周全,哪里有心思去想何家的事呢?
没想过了晌午竟有人来传话说何家来人要见金钰。传话的小厮站在厅上等着,小枣却啐了一口说:“头午去了洪家,这会子又来咱们家做什么?趁早打发了他去。”
金家上下素知小枣从小侍奉二姑娘左右,如今金家凡事又是二姑娘做主,小枣说的话有时倒比太太还管用些。小厮听了便要去打发了来人,将要转身,却听二姑娘说:“你去只说我这会子没了精神,不想见客,问问来见我为的什么事儿?”
小厮应了,又听金钰说:“对人客气些,没得得罪了他们。”小厮点头去了。金钰便叫了人去请金铉过来商议给金铃请先生的事。可金铉还没到,去打发何家的小厮已经回来,只说是何家掌柜的来,回了话儿他也不走,非要见二姑娘不可。
金钰皱眉想了想,才说:“叫他去前抱厦等着。”小厮听了便又去传话
因金家这些年出了这许多的事,总是入不敷出,亏空也一年比一年大了,纵使金铃早就到了念书的年纪也都耽搁下来。自金钰当家一来,零散的小活计倒是接了一些,可比起以往金家大爷二爷在的时候还是差的远。金钰也和娘提起要给金铃请先生的事儿,金钰娘纵使不同意。一是心疼银子,如今家里的情况她是知道的,有数的银子没数的花销,纵使出的多进的少,哪里还有闲钱给金铃请先生呢。而是一个女孩子家,识文断字并没有什么用处,不如在家学些女红针线才是正路。
可金钰不这么想,虽然这年头学习也不能考大学,可也不能当睁眼瞎吧?读书才能明理,一个人连道理的不明白,不是要糊涂一辈子?
再穷不能穷教育哇!金钰在这种指导思想之下活了二三十年呢!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谁说的屁话?!
金铉总是不急不缓的,等他到了厅上,见金钰正听作坊上的匠人算料呢。见金铉进了厅,金钰才叫他坐了,说:“这些日子大伙儿都忙,也没腾出空来给金铃请个先生,往年里只需和陈先生说说便是了,如今陈先生入了京官儿,倒是没了合适的人选。”
金铉却说:“娘不是说,不给金铃请先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