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雨直下了一整天,待入夜才渐渐小了些,金钰从二奶奶房里出来,见小枣儿已拿着油纸伞等在廊下。西厢房两侧各有耳房,南面一处是金铉的住处,北面耳房不大就做金钰的闺房,屋内陈设都是金石开亲自选的楠木料,一进门整个人就被淡淡醇雅的木香萦绕起来。
小枣儿收了伞撂在门外,才进屋掌了灯。外屋里摆着张榆木大床,是晌午二奶奶叫人挪进来的,原本是金钗出嫁前用的,如今金钰屋里多了个人,就搬到这里。外屋不大,摆下这床更显的狭小,小枣儿便将床上幔帐之物全都拆了,屋内一应器物都拾掇的极规整利索,虽不宽敞,却也井井有条。
金钰进屋,见小枣儿已换了一身鸭黄的紧身短衣,一面扣灯罩子一面说:“小姐上炕,换了鞋袜吧。”金钰一摆手,接过鞋袜自己换了,略想了想说:“孙媒婆待你可好?”
小枣儿不知金钰怎么忽然这样问,便一笑:“小姐问这做什么?我不过是她要卖的丫头,不过吃饱穿暖多干活罢了,哪有什么好不好呢。”
“我今儿见你给我使眼色了,你怎么就愿意留在我们家?”金钰将鞋袜换好,小枣儿拾起湿了的一双放到外屋,回身道:“小姐是问这个,我是瞧着孙婆子黑心,漫天要价,我怕二奶奶嫌贵不要我,又怕二奶奶花冤枉银子,见小姐说话能压住阵势,才使眼色的。”
金钰点头:“既是这样,我就放心了。”顿了一顿,忽而板起脸来:“既是跟着我,没有大错我也不打算卖你,我看中的不过是忠心二字,主仆一心才好,若是有了二心趁早告诉我,我送了你出去,也强过吃里扒外。”
小枣儿一愣,没想小姐说出大人一样的话来,忙倒身跪下:“小枣儿不敢和小姐有二心,往后一定一心一意跟着小姐。”
金钰转缓和了脸色,跳下炕扶起她说:“我不过丑话儿说在头里,你又不傻,哪能干那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儿呢?”一面说着,一面让小枣儿替她拆下发髻,“既然进了这个家门,又是伺候我,有几样你也得记着。”
小枣忙应着:“小姐只管说,我记着就是了。”
“第一条,不能多嘴多舌,咱家虽不是深宅豪门,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可以讹传讹,听风就是雨的事儿若是多了,难保不乱。如今我也管不着别人,你既然进了我的屋,就不能出去惹是生非。”
小枣自然应下。
“这第二条,往后在院子里,难免不与人来往,整日里在一起谁也不能保得舌头不碰牙,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和我说,我定给你讨个公道,万不能私下里拉仇记恨。”
听了这话,小枣儿笑说“小姐放心,既然进了家门,就是一家子,有啥话当面说明了,不背后嚼人舌根子,就不能有事。”说话间已将金钰拆下的头绳缠好放在匣子里,
金钰点头,一笑说:“我见你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做起事来也麻利,有话别闷在心里,这倒合我的脾气,以后就跟着我,免不得要帮我的忙,不识字可是大麻烦,明儿我就去个娘说,以后我上学,你也跟着,不求能通文懂史,只要粗几个字就行。”
“我认字有什么用,能伺候小姐就行了。”小枣儿听了直摇头,往后小姐出了嫁,自己随嫁过去,做个心腹人,伺候的周道上心就是了,识字做什么?说着就去给金钰铺床。金钰皱眉:“不识字可不行,你也别犯愁,学不会我再教你,往后你就知道这识字的好处了。”
小枣儿只好应了:“听小姐的就是。”又替金钰换了寝衣,熄了灯烛,主仆两个就要安歇,金钰似又想起什么,叫了声:“小枣儿.”
“小姐做什么?“小枣儿忙起身,问了一句。
“孙婆子说你无父无母,可总有个老家,还有个哥哥,你如今也有了安身之处,明日你写封书信给你哥哥,再捎一两银子过去,就算报个平安。”
小枣儿忙下了炕,又要跪倒道:“小姐这样待我,我要怎么报答才好?也不说什么粉身碎骨的话,只请小姐看着,若是我往后做了什么对不起小姐的事,任打任杀,怎么都行。只是我这才来,银子是万万不能要的。”
“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倒吓了我一跳,快起来吧,这一两是从我自己的体己钱里出,就算不给你娘家哥哥也自己留着,天色已晚了,明日一早陈先生就来了,快些睡吧。”说罢小枣儿又谢过一通,主仆两个才便各自歇了。
只是小枣儿半夜未睡,听金钰床上已传来轻细匀称的呼吸声,才翻身合眼,想着自己没有爹娘,本家过的又很艰难,叔婶侍奉奶奶,只碍着奶奶的面子,不得不收了哥哥,自己是死活不肯收留的,索性卖了出去,又想如今金家奶奶为人和善,伺候的小姐待自己又这般好,更死心塌地待在这儿了。
将近夏至,夜越发短了,未到卯时天光便微微放亮,二奶奶朦朦睁眼,枕边不知何时已经空了,起身一开,金寿纯立在窗边不知想些什么。二奶奶悄声下地,取了长衫道:“早上天凉,披上衣裳吧。”
金寿纯紧紧皱着眉头,望着窗外灰白发亮的天,不言不语。
仲夏季节,淡荷轩的木窗上都挂了苦慈竹的帘子,因着天热,茶客们大多要了清淡的珍眉,店里的伙计介绍着新进的珍眉,都是采摘于清明至谷雨的一芽一、二叶为原料。有几个懂茶的瞧了瞧,那茶条索紧结有锋苗,色泽绿润起霜,香味浓醇,汤色明净,叶底黄绿嫩,确实为珍眉之精品。
来淡荷轩里人们最喜欢的就是品茶闲话,这几天的话题更精彩了些,有人兴致勃勃讲着:“……金家二爷已经将洪家告了,说是他们家拿着朝廷的定银去放贷,所以才耽搁了限期,想从木头上找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