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点头:“你放心,钰儿虽说平日里淘气些,却是个有分寸的。”
金寿纯斜了她一眼:“你平日还说铮儿是个有分寸的呢。”
二奶奶语塞。
城外西郊,天光放亮,积攒了一夜的湿气凝成细小的露珠,粘在刚冒出新芽的嫩草叶上,雾霭尤在半空尚未散去。这关外,人们都有捂春的习惯,虽已四月,木场里,工匠们大多还裹着棉短褐。
清早风凉,金寿纯披着羊皮短袄,仍觉得凉意袭人,索性将一双手□□袖管里。不远处的工匠已经摊开裹刀袋子,雕起来,刻了半晌才抬头用嘴一吹,木屑翻飞,阑额上的浮雕花纹已经差不多成了。金寿纯到近前看了看,点头说:“陈刀把子,你这手艺越来越老道了。”
陈刀把子抬头:“这是吃饭的家什,没两下子也不敢到金家来现眼。”一笑又说,“东家来的这么早?”
“这回朝廷要的急,我起早来瞧瞧。”金寿纯拢了拢领子说。关键是洪家的木料这几天才送来,白白耽误了这么多天,心里着急。
陈刀把子低头继续干着活,漫不经心的说:“洪家木料送的晚了,我瞧着这破开的料也没干透,我陈刀把子在这岳城干木工活也有二十几年了,从不给洪家干活,掌柜的和洪家打交道要留神啊。”明眼人都知道,洪家木料送晚了,耽误的工期让金家来承担,这洪家不讲究。
没辙,这时候也没个合同法啥的,忍了吧。金寿纯摆手:“旁的咱不说,咱只管干好自家的活,你在我们家也干了七八年,算是老人儿了,吃点辛苦,手上快着点,工钱我自当给你加,只当是帮着我们金家赶活了。”
“掌柜的这不是臊白我吗,想当年要不是老掌柜的仗义,我陈刀把子这会还指不定死哪了呢。有掌柜的这句话我就贪黑也得把活儿赶出来。”
金寿纯心里有了底:“雕工这些伙计还烦劳去说说,大伙都往前赶着点。”陈刀把子点头应承着:“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他们家信誉不错,和金家打交道不用求外星人讨要工钱,他们家从来不克扣农民工工资,多干多得,何乐不为呢。
别看这陈刀把子是这岳城里数得上数的好木匠,早些年他的手艺可算不上好。他有个大号叫陈德,那时候他爹还活着呢,陈德结结实实当了几年的啃老族。
这年赶上藩王起兵,朝廷派大军剿灭,直将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陈德他爹,突然就病了,着急到城里去请大夫。大夫请来了,病是诊了,可苦于没有药啊!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里不出外不进,药铺的药还都是送到守城的将士那里去了。
木匠没有活计,也就没有了收入,没钱的日子不好过,自己又带着一个啃老的儿子,本来就有病,一着急一上火病又严重了,请来的大夫,也束手无策,没出半个月陈德的爹就挂了。
陈德本来就是个啃老族,这回爹死了,他手头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再加上兵荒马乱,打起仗来死的人多了去了,有钱都难买棺材,何况他没钱呢,陈德这回连埋爹的银子都没有了。
无奈之下只好向单位打了报告,向金石开伸手借钱。金石开虽然和地主老财一样有点积蓄,但人道主义精神还是有的,不但借了钱,还出人出力,帮陈德把他爹的丧事办了。
从此陈德没有爹可啃了,只好自己赚钱养自己,自此陈德在金家作坊里扎了根。
见远处的雾气渐渐散去,运木料的大车一辆接着一辆拉进来,料场里传来工人们嘹亮又悠远的吆喝声,木料已经送来的差不多了,金寿纯搓着手往料场去。
还没到近前,就见木场里管料的冬生急忙忙跑过来,慌张道:“掌柜的,洪家送来的木料不对。”
金寿纯一愣:“怎么回事?”<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