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还没说话,百里昶便昂起头,自豪道:“德母妃今天教我读《子衿》,我已经可以背下来了!”说完,他从百里君离膝上跳下来,背着手,摇头晃脑地开始背诵:“青青子衿……”。
百里君离抬头,与我相视一笑。
百里昶背完,被百里君离再度抱起大加赞赏了一番,他忽然巴在他肩头,小声道:“父皇,我想念母妃,你把他接回来好不好?”
百里君离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动作僵硬地将百里昶轻轻放在了地上。
“来人,将、晖王,”他轻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连背影也略有些微微发颤,“送到含冰殿。”
百里昶呆呆地仰头看着他,脸上露出惊吓的表情,却见陈奇眼疾手快地一把把他抱出去了。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朝百里君离那走了几步。
“咣铛”,百里君离急促而踉跄地退了两步,带倒了花瓶。我下意识地伸手过去,被他一把抓住,我看到他青筋暴起的手背,骇然抬头:“君离,你怎么了?”
百里君离一声不吭,闭上眼倒了下去。
我被他带倒在地上,连忙竭力抱起他的上身,“快,传御医!传御医!”
“娘娘,不能叫御医。”一把低沉的声音响起,莫循不知何时进来,一个箭步走上前来阻止我。他看了一眼身后紧随而入的陈奇,陈奇立刻肃然点头:“奴才会立刻把杜大人找来的。”
我看着紧闭双目的百里君离,心乱如麻,回想了一下,“林萱还在长安城内未走,杜蘅应该是和她在一起的,让他快来,让他快来……”
陈奇道:“娘娘您不要着急,杜大人很快就会到的。这几天他是不会走远的。”
我擦着百里君离额上豆大的汗珠,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雪,牙关紧咬,触手也是冰一样的寒冷,过了一会儿却又转化成了火烧一般的灼热,双颊也透出异样的嫣红。
这半个时辰中,他的体温便这样来回转换,让我心惊胆战,一刻不敢放松。我疲惫地将换下的帕子扔到铜盆中,怔怔地靠上床头,“本宫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症,陈奇,你告诉本宫,君离这到底所患何疾?”
陈奇觑了一眼旁边抱臂而立的莫循,道:“娘娘,这个……还是等杜大人到了再详细与您说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莫循忽然脸色难看地开口:“陛下这是旧疾,可这一次好似格外严重……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荀王那边虎视眈眈,眼看就要压不住了,实在是……”
“统领,杜大人到了!”
凝重的气氛顿时一松,莫循放下手臂,只见杜蘅背着药箱,大步而入。
他二话不说,直接冲到了百里君离的床头,刷拉拉展开药箱中的一个布包,只见那里面装着的是一排排大小不等、粗细不同的银针。
他一把剥开百里君离的上衣,将他整个上身都□□了出来,旋即取出一支长长的银针就要扎上去。
我眼色一凝,便想要上前阻止他。
陈奇拉住我,小声道:“娘娘莫要打扰,杜大人是要为陛下针灸以逼出他体内的寒毒,过程可能有些可怕,娘娘若是不习惯,可以先行离去。”
我镇静下来,摇摇头:“本宫在这看着。”
百里君离仍未苏醒,他安静地躺着,任长长的银针在他身上摆弄。
杜蘅一根根扎入,捻动,不时再往百里君离口中塞入一枚药丸。过了一会儿,百里君离的额角、胸前、双臂,甚至十指指尖都被扎上了银针。
杜蘅抬眼:“莫循,来帮我。”
莫循点点头,走上前去,抬指便在百里君离胸前封了几处穴道。杜蘅将他扶起,盘腿坐在了他的身后,然后他指尖连点,像是以指尖灌注了内力于其上,几乎将银针完全推入了百里君离背后的肌肤。
银针没入,百里君离的躯体猛地弹跳了一下,开始大力挣扎,却毫无作用。
莫循牢牢地摁住了他的手脚。
他在昏迷中汗如雨下,脸上的表情无比痛苦,四肢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
我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君离吐出两口血来,人也软软地躺了下去。杜蘅呼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有些疲惫地道:“他这次发病比以往要严重的多。”
“他这样痛苦,难道没有……”我将下唇咬的有些发木,说出话来才发现连声音都有些喑哑。
“没有。”杜蘅头也不抬地道。
“那么,”我舔舔唇,着急问他:“他所患何疾?”
杜蘅一边把银针一根根取下,一边慢条斯理道:“他不是生病,是中毒。这“孤缠”是他十二岁时所中,他中毒之时,他的母后他的舅舅正在大肆揽权,根本无暇顾他,若非师父见到,他便要一个人孤独死去。“孤缠”是一种很厉害的□□,厉害到虽然师父尽力帮他解了毒,但他仍会每个月发作一次寒毒,受一次噬骨灼心之痛,无药可救无医可缓,只能忍受,因为只有在发作之后方能将寒毒拔除。”
他看我一眼,又道:“他这病发的有规律,故此我总是每月进宫一趟,对外则假称每月为他请一次平安脉罢了。外人虽有时会疑,但他毒未发时与正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诊治时也守卫的甚严,所以多年来他们也没有发觉。”
杜蘅收好银针,站起身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将百里君离的手轻轻拢在双手中,“他何时醒来?”
“明日再来清毒一次,三日之内定能醒。”<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