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过,当初以为在北京能见到欧阳原了,不料变故又生,人却又去了千里之外的丹东虎山了,难免感到失望,摇头叹息起来。
南不倒道:“三哥,别担忧,吉人自有天相,反正咱们走一步,看一步,走一步,算一步,急也没用。”
胖子道:“对呀,这位小兄弟说得没错。”
柳三哥道:“只能尽人力,而听天命了。”
胖子又道:“三哥,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去年昏君去世后,当今皇上登基,当今皇上十分贤明,登上皇位不久,便将大太监焦公公逐出了皇宫。”
“好啊,焦公公现在在哪儿?”
“失踪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失踪了?”
“在下将所有的眼线、关系都调动起来了,也没能找到他,以及他的亲信。”
南不倒道:“焦公公干了那么多坏事,不躲起来,就会有人去找他算账,他不躲,能行嘛!”
胖子道:“对,他不躲,就得死,看起来,人还是应该多做点好事啊。”
柳三哥道:“焦公公还得请钱兄费心寻找了,赶明儿,我可要去丹东找欧阳原了。”
胖子道:“祝三哥一路顺风,心想事成。在下总觉得焦公公不会离开北京,他一定在北京的一个角落猫着呢。”
“为什么?”
“他是保定人,从小来到北京,阉割后做了名小太监,由于他聪明乖巧,会耍小心眼,深得昏君喜爱,以后就成了内宫总监。他对北京肯定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早期,在宫中他受过白眼、打骂、欺负、凌辱,他的灵魂曾在炼狱中煎熬,后来,他战胜了许多对手,一步一步,从小太监爬了上来,终于,他成功了发迹了,成了焦公公,几乎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宠儿,所有人世的富贵奢华、荣耀地位、权势威望他曾都拥有过,北京给了他幸运,给了他许多念想,他怎么舍得离得开这座城市呢!对,他离不开北京,离开北京他会枯死的。”
柳三哥道:“请钱兄给我找,找到他,一定找到他。”
“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我能找到他。”胖子醉眼朦胧地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说。
***
北京西四大街铃铛胡同9号,午后,南不倒敲开了院门,开门的是个老妈子。
老妈子疑惑地打量着南不倒,道:“找谁?”
南不倒道:“找侯爷,侯小朋。”
侯小朋是瘦猴的大名。
“你是谁?找他啥事?”老妈子不让进,这个黑小子从来没见过,可不能轻易放他进去。
“我是他朋友,找他有事,跟你说不管用,烦你进去通报一声。”
“去去去,一边儿去,我家老爷,没你这样的朋友。”老妈子要关门,南不倒将一只脚插进门内,顶着门,不让关,正在僵持不下,瘦猴闻声出来了,他一挥手,让老妈子退下,问:“我就是侯小朋,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南不倒道:“我是三哥的仆人,三哥要找你。”
瘦猴的眼睛骨碌碌一转,问:“三哥人呢?快请他进来呀。”
这时,街角过来一辆马车,一个中年男子,赶着马车来到门前,道:“猴哥,还是上我的马车吧,去你家不方便。”
瘦猴的语音识别功能非常灵异,不用看容貌,一听声音,就知道说话的人是柳三哥,声音有磁性,微微有些沙哑,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曾经使他害怕过,怕得小便失禁,后来,他不怕了,知道这个人其实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只要你不干坏事,他绝对不会伤害你,如果你遇到了危险,无论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人,若是看见了,他就会出手相救。其实,世上最不用怕的人是千变万化柳三哥。
三哥的马车停下,瘦猴打开门,跳上了马车,三哥随即也进来了,把车门关上,三哥道:“近来可好?”瘦猴道:“托三哥的福,一切安好。”只是,他那对黄褐色的眼球,在骨碌碌的转,打量着三哥,不知三哥找他有何贵干。
这时,南不倒成了车夫,赶着马车,在城里转悠起来。
马车的车窗紧闭,却开着天窗,车厢内依旧光线明亮,空气清新,马车的隔音异常好,市井的喧嚣显得非常遥远。柳三哥与瘦猴相对而坐,瘦猴道:“三哥,有用得着小人之处,尽管开口。”
柳三哥道:“不好意思,有件事要麻烦阁下,我想找个人。”
“找谁?”
“找大太监焦公公。”
“他失踪了。”
“他的亲信巫山高手巫灵杰呢?”
“一并失踪了。不过,前些时候,听说有人见过他。”
“在哪儿?”
“北京。在他家附近,见过一个人,象是他,听说好象是易了容,不过,技术不好,被一个眼尖的捕快认出来了。捕快在暗中盯着他,也许被他发觉了,来到一条小巷,巫灵杰突然从一个门洞里窜出来,点了捕快的穴道,放倒在地,他冷哼一声,溜了。”
柳三哥问:“以前,你见过焦公公与巫灵杰吗?”
瘦猴道:“见过。那时候焦公公仗着先皇的宠爱,到处作威作福,他身边总带着保镖巫灵杰,招摇过市,趾高气扬,谁见了都牙痒痒的,恨透了。”
“你对焦公公与巫灵杰的声音熟悉吗?”
“熟悉,太熟悉了,一个说话尖脆,象泼妇;一个说话瓮声瓮气,象公鸭。”
“我想找到这两个人,拜托了。”
“为什么?”
“听说,这两个人与一件血案有关。”
“是与昱岭关柳尚书一家灭门案有关,是嘛?”瘦猴是何等精明的角色,他一眼就猜透了柳三哥的来意,又道:“其实,灭门案一说不确切,当时柳尚书的襁褓之子逃过了这一劫,柳家后继有人啊。”
“你对这个案子好清楚啊。”
“我对所有的疑难案件,大案要案悬案迷案都有兴趣,因为,我是个捕快。”
“你研究过柳尚书灭门案?”
“不仅研究过,而且,去过案发地昱岭关,当时去徽州府抓捕一个大盗,办完事后,顺便去了一趟柳尚书的遇难地,我始终对这个悬案有极浓的兴趣,陪同去的是当地的一个捕快,徽州捕快也是个柳尚书案的迷,他只有二十几岁,却好象对二十五年前的事,知道得相当多,原来他业余时间收集走访了许多的当事人。那天,徽州捕快陪着我去了柳尚书及家人墓地,也去看了白马壮士墓。据徽州捕快说,据传,柳尚书返乡,白马壮士一路护卫,他武功高强,暗杀帮很是惧惮,暗杀帮的第一次暗杀行动是在河南,结果铩羽而归,流产了。第二次暗杀是在昱岭关南,杀手帮的七大高手从各地赶来,联手以七杀天罡阵对白马壮士一人,这是传说中天下最厉害的阵势,世上的任何高手,都无法从七杀天罡阵中讨得了好去,七杀天罡阵是死亡之阵,没有人破得了该阵,前无古人是肯定的,后无来者却不好说。果然,白马壮士遇难了。”
柳三哥问:“白马壮士是谁呢?”
瘦猴道:“我当时也问了他这个问题。徽州捕快笑道:能是谁呢,二十五年前的江湖第一高手是谁?是祁连刀神齐大业,齐大业就是白马壮士。有人说祁连刀神齐大业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还有人说,如今齐大业已成了祁连山下的一个牧马人,逍遥自在,逐水草而居,从此再不顾问江湖上的事啦。不对,齐大业是从什么时候退出江湖的?是柳尚书案发生的那一年。这不是巧合,实际上齐大业已经遇难了,昱岭关下的白马壮士之墓,埋的就是祁连刀神齐大业。他还说,查阅杀手帮暗杀的记录,暗杀的手段层出不穷,刀剑、投毒、纵火、溺水、冷箭、爆炸、车祸、翻船、坠楼、上吊等等,无所不用其极,却几乎从未动用过七杀天罡阵,如果白马壮士不是江湖第一高手,他们决不会调集七大高手,与其一决雌雄。”
柳三哥道:“原来如此,徽州捕快很有见地呀。他的推定,几乎无法推翻。”
瘦猴道:“是啊,可是,他时运不济,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小捕快。我问,三天后到现场掩埋尸体的小伙子是谁呢?徽州捕快道,是齐大业的爱徒。当时,他带着工匠,掩埋了白马壮士的尸体后,跪拜在墓碑前,哭道:师父啊,徒儿定为你报仇。在一旁的工匠听得清清楚楚。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姓李,叫我小李就行了。”
柳三哥问:“小李长得什么模样?”
瘦猴道:“也就十六、七岁,瘦瘦的,国字脸,很精明,腰间挂着柄单刀,小小年纪武功已是出类拔萃了。”
“何以见得?”
“据徽州捕快说:修完坟墓,料理了柳尚书及白马壮士等人的后事后,包工头与其结账,小李按照约定付了一百两银子,因工匠活儿干得不错,小李为人大方,又额外奖了包工头十两银子。包工头见他的包袱里沉甸甸的,料定这小子还有不少银子,便起了黑心。这包工头年轻时做过剪径的强盗,后来改邪归正了,就做起了包工头。他长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尤擅三十二势长拳,曾得过高人指点。如今见一个单薄少年,随身携带着那么多银子,心痒痒的,难免故态复萌了。他当众给工匠分发了银子,众人散了伙,他佯装着告辞了,却在通向徽州府的必经之路上藏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小李祭扫完师父的坟墓后,果然独自一人施施然行来,包工头便从路边草丛里跳了出来,小李吓了一跳,道:咦,老板,你怎么在这儿?在这儿干嘛呀?天快黑了,还不回家?包工头道:向你借几个钱?小李问:刚给了你银子,怎么又要借了?包工头道:你问那么多干嘛?一句话,借不借吧?小李道:老板,你不会是强盗吧,怎么说话那么呛,象吃生葱似的,跟强盗差不多啦?包工头吼道:强盗怎么地,老子就是强盗。要活命,就把肩上的包袱解下来,扔给爷,要不,弄得爷懊恼,老子是既要劫财又要劫命了,怎么样,把包袱扔给爷吧,咱们好说话。说着,从腰间拔出一把牛耳尖刀来,亮晃晃的,在小李的面前晃了晃。他想,这小子肯定怕了,岂料,小李打了个愣怔,却格格格地笑歪了腰,道:行,你要能把包袱拿去,就拿吧,想要我的命,就动手吧。你长得象熊一样健壮,拿着刀子,把我苦胆都吓破啦,我好怕啊。说着,又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包工头懵了,心道:小子口中说吓坏了,看模样,也不象吓坏的样子呀,莫非他吓得神经错乱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杀人灭口,抢了包袱走人要紧。心一横,上前一步,左手抓住小李的领口,一使劲,往自己身边一带,怪了,那小子竟如铁柱一般,纹丝不动,他不及细想,右手的牛耳尖刀便向小李的心窝捅去,一刀毙命,解决问题,抢了银子,赶快扯乎。不料,小李更快,左手掌影一翻,后发先至,切向他的手腕,只听得咔嚓一声,他握刀的手腕便折断了,软软地挂了下来,牛耳尖刀,当啷一声,掉落地上;同时,小李的右手,出指如风,一气呵成,点了他的抬肩、云门、天突、璇玑、华盖、紫宫、玉盖七个穴位,包工头啊哟一声惊叫,全身麻软,顿时松了抓住领口的左手,膝盖一软,整个人扑嗵一声,跪在了小李的面前。小李厌恶地看着包工头,右手摸向了腰间的单刀,手背青筋暴起,双眼充满了杀气,道:留着你总是祸害。包工头磕头如捣蒜,哭求道:小爷,求求你,别杀小人,小人是鬼迷心窍,一时见财起意,动了歹念,都怪小人的不是。求爷台刀下留情,不与小人一般见识,小人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八十七岁的老娘呢,要是小人死了,这个家就散了,老婆改嫁,子女沿街乞讨,老娘会活活饿死了。求小爷可怜见,留下小人的一条狗命。小爷,大爷,我的祖宗爷,求你啦。小李呛一声,拔出了单刀,冷冷道:看在你老娘的面上,留你一条活命。不过,死罪可饶,活罪却难逃,给你留个记性吧。刀影一花,鲜血飞溅,包工头那断了的右手,齐手腕被砍了下来,他惨叫一声,昏了过去。等包工头醒来,右腕已被上了金创药,伤口用他身上撕下的衣襟,包扎了起来,小李不见了。”
柳三哥问:“徽州捕快就象是当事人,连细节都十分清楚啊。”
瘦猴道:“捕快是在收集柳尚书案时,听那个没了手掌的包工头亲口说的。徽州捕快花了一两三钱银子,从包工头口中撬开了这个尘封的故事。”
“包工头还在吗?”
“前两年死啦,死于病,死时已六十一岁。自从那次起了黑心后,包工头从此就成了个规规矩矩的人,再不敢胡作非为了。”
柳三哥道:“祁连刀神齐大业为什么要拼死保护家父呢?”
“我也问过徽州捕快,他说,不清楚。也许纯粹是出于侠肝义胆,也许,齐大业与柳尚书本就是生死之交,他不出手谁出手呢。只要找到齐大业的徒弟小李,也许,就能揭开这个秘密了。”
柳三哥问:“徽州捕快叫什么名字?”
“叫吴春明,我跟他很说得来,他到北京来办案,我帮过一个忙,他还欠我一个人情呢。你如果去找他,就说是我的朋友,他便会热情款待。”
柳三哥感叹道:“想不到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对二十五年前的旧事,知道得那么详尽;也许,同时代的人,都不会知道得那么多。”
瘦猴道:“知道的多少,跟是否是同代人无关,那要看用心的程度。用心良苦,潜心收集,有时,后人比前人,甚至比当事人,知道得更多,连当事人都十分惊讶,许多时候,同代人解决不了的问题,后人却如庖丁解牛,轻而易举地迎刃而解了。”
柳三哥道:“猴哥说得真好,至理名言啊。想不到猴哥还是个哲学家。”
“哪里哪里,三哥谬奖了。小人吃的是捕快这碗饭,这种情况偶而也能碰到。”
柳三哥道:“有机会,在下要去会会吴春明。”
瘦猴道:“其实,关心柳尚书案的不止他一个人,有许许多多的人。柳尚书心怀社稷,关爱百姓,清正刚直,直言不讳,得罪了许多人,当他辞官途中,遭到了杀手的暗杀,那买凶者也太歹毒了,要的是灭门,而不是仅仅一个柳尚书。买凶者真是个嗜血变态的怪物啊。”
柳三哥沉声道:“我要找到每一个凶犯,更想找到买凶者。”
瘦猴道:“当然,三哥是柳尚书的儿子,儿子应该为父母报仇啊。”
柳三哥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猴哥呀。”
瘦猴道:“告诉三哥一个好消息,当今皇上说,前朝柳尚书是个忠臣,敢于犯死直谏,为民请命,却死于暗杀,此案不破,天理难容。前些天,皇上已命刑部彻查此案,务必将凶手绳之以法。看来,我们得忙一阵子了。”
柳三哥道:“好啊,一有此案的苗头别忘了告诉我呀。”
瘦猴道:“当然。可此案已过去了二十五年,头绪纷杂,要破此案,难度大啊。”
柳三哥道:“还是那句话,帮我找到焦公公。”
“焦公公是买凶者?”
“有嫌疑,不一定。”
瘦猴道:“说不定,就是他。好,我试试吧。”
“越快越好。”
瘦猴面露难色,道:“三哥,我尽力而为吧,不过,希望还是有的,听说巫灵杰有个八十岁的老母亲,他非常孝顺。快过年了,总得与老母亲团聚吧,我会派捕快盯着他的。找到了保镖巫灵杰,就能找到焦公公。”
“盯着他,找到他,我有用。”说着,柳三哥取出一张五千两纹银的银票,塞在瘦猴手里,道:“拿着,不能让弟兄们白干了。俗话说得好,‘行动三分财’,无财怎么动啊。”
瘦猴惴惴不安,道:“三哥,这,这这,怎么行……”
三哥笑道:“瘦猴,你别怕,要真找不到焦公公、巫灵杰,这银子就当送给弟兄们喝酒了。”
瘦猴这才揣入怀中,道:“多谢三哥。”
马车又转回到西四大街铃铛胡同9号,车刚停,门一开,瘦猴下了车,车便又辚辚而去,转眼不见了。
瘦猴心内道:三哥办事就是稳妥,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事情给办了。++本站重要通知: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请关注微信公众号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