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皇后似是要将本该由其余宫婢、姑姑们所讲解的东西一次都讲个通透:“礼仪便是在宫中的立足之本,该守的分际得好好守着,言行举止都要得体,无论是人前人后,都没有所谓不透风的墙……既然皇上责令本宫管好你们这些女孩子在宫中学习一事,本宫也就会尽责、让下面的女官们好好地教教你们──从宫中出去的人都必须是得体的。”
接着,冯芷榕听到了瓷器碰撞的声音,想来皇后是喝了茶润喉。
她低着头聆听着皇后的训示,也还好并不是垂首而只是浅浅地低头,就这么站着听了许久也不见后颈发酸。
“头一年你可得用心学习,我看丫头生得灵巧,这倒不是难事。”皇后的语中带着盈盈笑意:“在宫中学习的女子个个出去都得是拔尖儿的,便是头一年几次回家省亲、也得做出个样子来,万万不能丢了宫里的脸面才好。”
冯芷榕凭着感觉知道这时候该回话,便也回了句:“臣女记住了。”
随着说的话见多,皇后的语句间更带上了点轻盈的色彩:“本宫听说你不喜欢女孩子家家的东西,是吗?”
冯芷榕道:“回禀娘娘,臣女的确不擅长女红。”
隐约地,觉得皇后似乎是含笑点头:“出身于富贵人家的儿女家家户户都养着绣娘,却是不必如此辛苦。”
停了会儿,又道:“那么,平日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冯芷榕犹豫了会儿,这才开口道:“回禀娘娘,臣女平日在家都在看书,诱或习射艺、骑术,偶尔会替祖父煮茶。”
皇后的声音这时听来煞有兴致:“平日看的都是什么书?”
冯芷榕回答道:“回禀娘娘,臣女看的都是祖父书房内的书,除却圣贤经书外,多为历史、风土一类的书籍。”
皇后的声音带满笑意:“我听闻舅父的书房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看来舅父也真疼你这孙女。”皇后这时连”本宫”的称谓都省去了,可见其兴致高昂。
“咱们大烨的女孩子可对射艺与骑术毫无兴趣,煮茶的技艺与讲究更是男子的兴趣,你怎么会有兴趣呢?”
想起自己在冯家如此被纵容,冯芷榕这时也忍不住含笑道:“回禀娘娘,臣女自幼性子开朗、静不下来,臣女的母亲想着既然压不动臣女学女红,便在祖父与父亲的允许臣女学习射艺、骑术,后来又为了孝敬祖父、这才学了煮茶。”
皇后的声音含着笑意:“本宫便以为你们冯家也只有舅父愿意让你这般游戏,却想不到周氏在这方面也下足了工夫。”
如此说着,皇后又对程慈说道:“程慈,陛下曾说过本宫那表哥一板一眼、说一不二,这才放心地让他打理詹事府的大小事,说着想来有他那样的臣工、皇子们再怎么调皮也不会出了格,但却想不到他也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如此。”
程慈笑道:“娘娘说得是,还记得陛下从前曾问过冯柱国家的孙女儿如何,冯柱国说了这孩子不喜欢女孩子家家的东西,只爱骑马、射箭和跑步,陛下听了可开心了!”
这两主仆当面说起冯芷榕的事情来可没任何顾忌。这时又听得皇后道:“从前本宫便觉得奇怪,为什么荀监正会说一个幼小的女孩子家是个出将入相之才,但想来这丫头的天性或便如此,便是连身为女儿身也拦不住自己的脾性。”
等等,合着皇后娘娘是怪自己投错胎了?
冯芷榕听到这里只觉得满脸黑线,但却又只能静静地听着自己跟前的两个女人说着与自己相关的事情。
程慈也道:“娘娘喜欢说笑,大烨如今不比开国那些年,所有的女子多是好好地待在闺阁中,平日除了要打理自家铺子的、或者上街买菜的寻常百姓,可是都很少抛头露面呢!”
皇后道:“也是,本宫从前还没出嫁前、也就只有乘车参加过几次宴会,身旁的贴身丫鬟连帘子都给本宫牢牢守着,就怕本宫飞出去。那时家里管得可严谨,便连花朝与上巳也都不让人出去,可是闷透了!”
皇后说起这个也是带着点遗憾,毕竟她的外祖只是个地方上小小的正七品知县,而母亲虽幸运觅得良配、嫁为正室,但对方左右也不过是个州衙里头的从七品判官、后来直到告老时才升为正六品的府通判。
但也由于皇后出身比起其他宫中妃嫔而言并不好,也才有那般意外的机会在当今皇帝与风飘摇之际结缡,更有往后的彼此扶持、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