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边哭边数落,说得陈世英羞愧难当,脸都涨紫了。
说道,“娘,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我堂堂七尺男儿,熟读圣贤之书,还要靠着几个妇人为我谋前程?是,若娶了我姐我的仕途或许没有这么顺畅,但这顺畅背后娘又给我埋下了多少隐患?我娶进门冲喜的童养媳是假的,是娘找来安慰我爹的一个小长工,等到我爹死了,我也中了举,这个长工怀着身孕就被赶走了。我说我不知道这件事,谁信?儿子又怎么可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娘的身上。那样,不仅是失德,更是不孝。人无信而不立,连给我爹冲喜的童养媳都是假的,以后谁还能信我?我还怎么在官场立足?娘,儿子宁可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干上去。哪怕前路曲折,也比走这条看似顺畅,实则波涛暗涌的路好得多。儿子从小立志,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是,每每想到我早逝的爹,还有受尽苦难的姐,我的心就无法平静,充满愧疚。我的家尚且如此之乱,让我如何能够治国平天下?”
老太太收了泪,怒道,“你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当然什么漂亮话都能说。不管你说得有多好听,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仕途能这么顺畅,也有老娘的谋划。那王娟娘有啥委屈的?若没有被我买来,她的命会更苦,她还得感谢我。老娘虽然是内宅妇人,也知道皇上是以孝治天下。就是皇上来断案,一个是小小的童养媳,一个是生你养你的老娘,你听老娘的话就没错。你甭拿那些大道理来给老娘说,老娘不想听。”
陈世英看了两眼老太太混浊的眼睛,母子之间的这种对话不下百遍,可老太太只一门心思就是认为她给儿子谋了好前程,她之前所做一切都是对的。他也不想再继续说了,说了也没用。
只得无奈地说道,““娘,咱不说以前的事了。孰是孰非,现在争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福儿是我的亲闺女,也是你嫡嫡亲的孙女。我不求你对她多慈善,但也不能再害她了。之前你们做的那事若真得逞了,你让儿子怎么活!楚家更不会善罢干休,弄死我们全家都有可能。”
老太太满不在乎地说道,“那事不是没有成嘛。再说,知道那事的人,除了你和江氏、晖丫头,都被你们弄死了,还怕甚?”
陈世英一噎,气得脸都微微发抖。说道,“娘,我求你,别再闹了。你不喜我姐,不喜福儿,就别见她们了,眼不见心不烦。”
老太太固执地说道,“不行,老娘就是要让那死丫头来我跟前敬孝,给我端水递药服侍我。那死丫头对我不孝,骂我骂得可凶了,我得让她在我面前服软。你在这里陪着老娘,若那死丫头敢对我有一点点不敬,就让人掌嘴,狠狠地打。不然,我就不吃饭。让别人知道你为了纵着闺女,不管老娘的死活。”
陈世英看看冥顽不灵的老太太,浑身上下充满了无力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好,听娘的。不过,今天福儿去楚家参加完生辰宴后,直接去了他另一个爹的弟弟家。等明天她回来,我就让她来你跟前端水递药。”
老太太不太相信,说道,“你没骗我?”
陈世英道,“儿子骗你作甚?是真的,她明天下晌才回来。”
老太太又说道,“看到没,那死丫头只认她那个后爹,连她后爹的兄弟都一并孝敬了。咱们再是掏心掏肝对她,也拢不住她的心。晖儿是在你跟前长大的,如今又没有了生母,可怜,你要多疼她些。她已经十四岁了,也该给她说门好亲事。”
陈世英道,“晖儿是我的亲闺女,我当然疼她。娘放心,我会给她找门好亲事。”
陈世英没有力气再哄老太太,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恒寿院。
出院门前,对恒寿院的管事妈妈说,“看好了,这些天,别让二姑娘私自来见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