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忙笑道:“老祖宗说,姑爹家中自然不缺这些东西,只是老人家对女儿的一番心意罢了。”
林如海点头微笑,只慢慢地品着碗中的香茗,等着贾琏说起来意。
果然贾琏笑道:“老祖宗心里想念姑妈和表妹,如今姑妈又病了,恐照顾表妹不力,故而遣使小侄接了表妹进京,横竖在老祖宗膝下,又有姐妹兄弟一同上学读书,想来也比在这里更热闹一些。”
林如海含笑道:“老太太一番好心,我自然明了,只是却辜负了老太太。如今夫人重病,孩子有心孝顺,处处侍汤奉药,难为她小人儿一番心意,再者夫人病中更喜欢女儿承欢膝下,因此竟不能送她进京。”
贾琏脸色微微一怔,随即陪笑道:“确是难为了表妹一番孝顺母亲之意,若是执意接了妹妹进京,竟是不尽人意了。”
见贾琏如此机变,林如海倒是不免诧异,没想到贾家那样处处溺爱子孙的大户人家,竟也有如此见识的哥儿。
说起来,除了风流浪荡一些,这贾琏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不过既然林如海拒绝得直截了当,贾琏聪颖,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破坏人家天伦之乐,故而略住了两日,亦在贾敏清醒之时拜见了一番,便起身回京了,只略有遗憾,竟未曾见到那小小年纪必定承继姑妈绝代风华的小表妹。
风尘仆仆回到家中,新婚妻子王熙凤便给他接风洗尘,因问道:“怎么竟不曾接了林妹妹来的?”
贾琏看了妻子明媚娇艳的容颜一眼,吃了两杯酒,才淡然地道:“林姑爹把得极紧,我连林妹妹都没见着呢,如何肯叫我接了林妹妹来的?说来这林姑爹和姑妈倒也不是不明白的人,自然舍不得林妹妹小小年纪寄人篱下。”
凤姐似笑非笑地看着贾琏,道:“如此说来,倒是趁了太太的意了?”
贾琏先是一呆,随即不禁莞尔,道:“你这话也不通,什么趁了太太的意?”
“我就不信你竟是不明白老太太和太太娘儿两个话里都带刺儿的,老太太想着林妹妹来,为的就是宝玉,太太想的是我那薛家姑妈家的宝钗,为的也是宝玉,只是这媳妇的人选却是大相径庭,你没接来林妹妹,太太自然正在房里念佛。”
贾琏笑道:“你可别说这话,依我说,只怕都未必如意。”
凤姐诧异道:“你倒是说说,这又是什么缘故?我素知林家姑妈是极孝顺的,未必没有不答应的意思。”
贾琏冷笑道:“林姑妈这么些年的信中始终都不曾提起过此事,亦不曾答应,可见未必答应才是。再说了,这么些时候,在江南住着,凡事我也略听说一些风声,四爷和十三爷是和林姑爹极亲厚的,林妹妹家世清贵,世代书香,只怕将来竟是待选的秀女也是有的,哪里能先随了咱们家就给宝玉订亲了呢!”
凤姐不由得一呆,满面皆是诧异之色,半日才悄声道:“我的爷,你小声儿一些,这些话若是老太太听到,不免又是数落你一顿。只是,这林妹妹你真个儿是不曾见到的?我原想听听她是何等模样气派呢!”
“瞧着姑爹和姑妈那通身的气派,即使没见林妹妹也该晓得竟是千古难得之人,闲时兴儿旺儿也和姑妈家的下人说些话,似乎比姑妈尚且胜过三分。你没见姑妈,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千金小姐,大家太太,何等金尊玉贵的。”
贾琏说着这话的时候,左右又瞧了一番,才伸出两根手指头,道:“这个,虽然素日里尽显大家太太的风范,可是连给姑妈提鞋儿都不配,想必是当年年轻的时候有嫌隙,所以如今才处处不喜姑妈家罢!”
凤姐听了,粉红的腮上似笑非笑,道:“听你的意思,倒是我王家的,都不及你贾家的亲戚了?”
“呸!”贾琏没好气地道:“什么我贾家的亲戚?你如今可不就是贾家的媳妇?贾家的人?你原是个绝代的佳人,可是,那姑妈,虽然苍白如雪,虽然瘦骨伶仃的,可是,那才是,我竟也没什么好话来形容出来了。”
听贾琏将贾敏和黛玉推崇备至,言谈举止皆是赞叹却非亵渎,凤姐不由得心中也好奇起来,心想:“既未曾得见,也不知道真假,若是果然能接到林妹妹来住,我倒是要瞧瞧,天下间竟真有链二口内那样尊贵的人物?”
正说着话,就见凤姐的陪嫁丫鬟平儿进来道:“听说二爷回来了,老太太打发人来叫二爷去回话呢!”
贾琏听了皱眉道:“每每总是如此急匆匆的,屁股还没在椅子上捂热呢!”
听贾琏陡然出口粗俗,凤姐便笑啐了一口道:“正经你快去罢,想必是问你林姑爹说的什么话,别误了时候仔细你的皮!我竟也不明白,叫姑妈骨肉分离,让妹妹小小人儿寄人篱下有什么趣儿!”
贾琏只顾着换衣裳,急急忙忙便往贾母房里去,凤姐自然也要知其根底,另换了衣裳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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